“空间跳跃程序正在启动，请身体素质低于β等级的船员回到坐位上坐好，跳跃倒计时20，19，18”
    moss的声音在飞船各处响起。
    刚从休眠舱中醒来的船员们相互看了一眼，又老老实实地躺回了休眠舱里，同时手动给自己合上了舱盖。
    他们没有刘培强这么好的身体素质。
    刚从休眠舱里醒过来，头脑还有些昏沉，就不硬抗空间跳跃的负载了。
    空间在飞船前方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
    倒计时归零后，飞船径直驶入扭曲区域，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体》宇宙中遥不可及的超光速技术，对于联合政府而言只是一项再普通不过的深空移动技术。
    歌者没有意识到自己朝刘培强望的那一眼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仍然哼唱着他最爱的那首古老歌谣。
    虽然这首歌谣里的情景不可能在降低到三维的宇宙中再现，但却寄托着他对美好过去的向往，那个可以掬一捧时间送给爱人的美妙时代。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
    忽然，他发现自己附近发生了奇特的空间扭曲现象，空间扭曲的范围很小，但距离他很近，几乎贴着他的飞船。
    “什么东西？”
    歌者有些好奇，他心想，难道是有一块蜷缩的四维空间恰巧在附近展开了？
    他没有凑近观测。
    他立即操纵飞船朝远离扭曲区域的方向转向。
    好奇心害死人。
    正常来说，蜷缩的四维空间在自然状态下是不可能自行展开的，如果展开了，一定是有某个文明介入了。
    这个文明不一定还存在。
    但他们可能在四维空间里放置了什么东西，比如各种威力的炸弹。
    “检测到异常引力场！”
    “无法逃逸！”
    “警告！检测到异常引力场！”
    “飞船无法逃逸！”
    歌者耳畔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糟糕！
    歌者心里咯噔一声。
    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在他被分配到清理工这个岗位的时候。
    “我怎么这么倒霉？”
    歌者有种吾命呜呼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可能踩中了某个文明布置的太空鱼雷，先是强引力禁锢，然后释放爆炸摧毁被禁锢的东西，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套路。
    他们文明在与其他文明的交战中就会布置这样的太空鱼雷，只不过没有这么先进，引力禁锢强度不会这么大，炸弹本体也不会隐匿在主要维度以外。
    刹那间，强烈的负面情绪涌入歌者的脑海。
    倒霉！
    倒霉！
    倒霉！
    宇宙那么辽阔，怎么偏偏让我踩中了一颗鱼雷？
    歌者没有谴责可能存在的布置鱼雷的文明，死亡是宇宙的主旋律，被杀了只能怪自己弱小，就像那些被他清理了的弱小文明一样。
    “长老，你注意到我这里了吗？”
    歌者放弃了挣扎。
    他准备留一番遗言，内容就是告诫自己的同族没事多向神明祷告，他要是每天都向神明祷告，今天可能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我看到了。”长老的声音在飞船里响起，“很强的引力场，几乎能够比拟一颗白矮星，飞船引擎完全瘫痪了，我只能祝你好运。”
    歌者快速地发表了自己的遗言，紧接着他问道：“接下来会怎样，文明会为我报仇吗？”“不会。”长老的回答非常冷酷。
    歌者只是一个清理工，属于整个文明最底层的存在，文明不会为了一个清理工大动干戈。
    或许是站在临终关怀的立场，长老解释道：“这附近没有其他文明存在，杀死你的是一颗不知道多久之前由哪个文明留下的地雷，即便想为你报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文明。”
    “当然，乐观一点想，也许这不是一个炸弹。”
    歌者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不是炸弹？
    不是炸弹怎么会有引力场禁锢？
    “又或者这个炸弹年久失修，只剩下引力场，没有爆炸部。”长老安慰道。
    这个还靠谱一些。
    歌者不再说话，他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扭曲区域，等待命运的降临。
    半晌，爆炸没有发生。
    他看到一艘通体深灰色的飞船从空间扭曲中驶出，并且径直朝他飞来。
    “真的不是炸弹？”歌者感到惊喜。
    他疑惑地打量着这艘飞船。
    u.e.g
    他在飞船外壳上看到了这三个字母。
    他立即在主核中检索相关图案，却没有发现任何与之相似的文明标志。
    这是一个陌生文明。
    “长老！”他大声喊道。
    长老回答道：“我看着呢。”
    偶尔会有清理工在清理别人的过程中反被别人清理掉，他都会一帧不落地看完全程，这是他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这次更特别。
    歌者竟然近距离遇到了其他文明的飞船。
    不仅如此，这艘飞船还是从扭曲空间中行驶出来的，这是什么技术？
    附近藏着一个小宇宙吗？
    对方在这个时候现身，是恰好维持小宇宙的能源耗尽了，还是另有所图呢？
    嘀——
    歌者面前的屏幕忽然黑了下去，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上面出现了一个身影。
    “你们好。”
    “我是刘培强，我现在代表联合政府与你们对话。”
    歌者愣住了。
    因为主核翻译出了刘培强的话。
    “这种语言”
    歌者不禁颤栗起来。
    这种语言不就是“我在这里”吗，对方是那个挑战黑暗森林的文明！
    歌者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他当时接收到的信号在5.3光年以外，此刻距离那时还没过多久，对方怎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呢？
    歌者没有想到超光速技术。
    对于《三体》宇宙而言，超光速技术是一场破灭的旧梦。
    “我们希望向你们了解一些宇宙常识，作为报酬，我们可以酌情向你们提供一项你们没有的技术。”刘培强缓缓开口。
    联合政府的底蕴自不必说。
    对于一个还在从事清理工作的文明而言，联合政府随便拿出一项比较前沿的技术，都是这个文明苦心钻研几万年都未必能突破的划时代技术。
    强大的引力场束缚着歌者的飞船。
    歌者没有拒绝交易的资格。
    他就像一只掉到蜘蛛网上的小昆虫，生死全然取决于刘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