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掌握了宇宙诞生之初的资料，和一种能摹拟引力规律的类宇宙因。”黑球文明痛快地答道。
    同为临界文明，在没有根本冲突的时候，交流往往是十分顺畅的。
    临界文明只会对低等文明表现出神神叨叨的一面，因为绝大多数临界文明都没有耐心跟低等文明交流，想到哪里说哪里，随便低等文明怎么琢磨。
    实力决定一切。
    联合政府的指挥官把黑球文明的话转达给科学家，科学家们忽然感觉跟神文明的交易吃亏了。
    宇宙诞生之初的资料——在《三体》宇宙似乎很普遍，不过想一想就知道了，大部分临界文明都是宇宙诞生后的第一批文明。
    祂们都会主动探寻宇宙诞生的奥秘。
    宇宙诞生之初的资料散落在各个黑洞里，很好搜集，没有任何难度，只是过于细碎，有些消耗时间罢了。
    对于临界文明而言，祂们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三体》宇宙中随便一个临界文明可能都有宇宙诞生之初的资料，但组成无限宝石的类宇宙因却不是每个临界文明都有的。
    六颗无限宝石就是六种类宇宙因，本质上可以算是六种知识。
    “我们也有宇宙诞生之初的资料，我们可以交换，查漏补缺。”
    “另外，我们也提供一项类宇宙因知识，交换你们的类宇宙因知识。”联合政府的指挥官提出了一份交易方案，这份方案非常公允，谁也没有吃亏。
    “成交。”黑球文明同意了。
    双方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谁也不欠谁的，交易的尺度刚刚好。
    很快联合政府就与黑球文明交换了知识。
    期间没有任何阴谋或战斗。
    还是那句话，实力决定一切，两个临界文明不会无缘无故地开战。
    “如果你们想收集更多的宇宙真理，我建议你们朝宇宙边缘去，哪个方向都可以，真正强大的临界文明都在宇宙边缘抵御熵增文明，祂们掌握了很多宇宙真理。”
    临别时，黑球文明给联合政府提了个建议。
    宇宙边缘？
    熵增文明？
    联合政府的指挥官追问道：“熵增文明是什么？”
    “熵增文明就是一群没有智慧，只会盲目制造混乱的特殊生物，它们来自宇宙大爆炸时期，本身就是一种类宇宙因。”
    由类宇宙因形成的生物？
    科学家们大为震撼。
    谁也没想过类宇宙因能变成一种生物。
    不过，临界文明与熵增文明的战争，他们其实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是从歌者与长老的对话中偷听到的。
    歌者文明把临界文明称为母世界，把熵增文明称为边缘世界。
    按照歌者文明的描述，战况很不乐观，临界文明被熵增文明逼得节节败退，已经做出了降维的决定，要把全宇宙从三维降到二维。
    联合政府有理由怀疑，宇宙过去就是因为熵增文明才一步步从十维变成三维的。
    “熵增文明是全宇宙的灾难。”
    黑球文明有些感慨，祂们解释道：“有人认为，熵增文明其实不是类宇宙因生物，祂们就是一种象征毁灭的宇宙因，是宇宙诞生之初就被植入宇宙中的自毁病毒。”
    “祂们蔓延到哪里，哪里就会陷入极致的混乱。”
    “在熵增文明附近，物理规则完全被扭曲，光可以在上一秒还是标准速度，下一秒就降到静止。”
    虽然黑球文明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但联合政府的科学家能够感受到这段话背后的恐惧。
    即便是临界文明，也同样把文明的高塔建立在稳定的物理规律之上，一旦高塔扎根的地面发生动荡或干脆不见了，整个文明也将随之倾覆。
    “只有足够强大的临界文明才有能力限制祂们。”
    “但熵增文明能够破坏物理规律，对祂们的限制不能持久，每当出现遏制不住的苗头时，强大的临界文明就会推动全宇宙进行降维运动。”
    联合政府终于知晓宇宙是如何持续降维的了。
    联合政府在掌握二向箔技术之后就发现，二向箔的力量是有限的。
    二向箔爆炸以后，起初能以光速向四周蔓延，但过个几百上千年，二向箔的蔓延速度就会下降至冰点。
    只靠猎人们扔“二向箔”，几乎不可能让全宇宙降维。
    即便最终完成了，所消耗的时间以及“二向箔”数量也是天文数字，至少不足以在区区四十六亿年里让全宇宙从十维一路跌到三维。
    原来是有许多强大的临界文明在幕后推动，而推动低维化的原因也不是闲着蛋疼，而是面临熵增文明的毁灭威胁。
    “熵增文明没有智慧，祂们不会提前适应降维后的环境，在降维后会宕机一段时间。”
    “强大的临界文明会趁机把祂们送到宇宙边缘。”
    “等祂们熟悉降维后的环境，再次活动起来，就进入了下一个降维的循环。”
    “四十六亿年，这样的循环已经进行七次了。”
    黑球文明拥有永不衰退的记忆力，祂仍能回想起十维田园时代的美好与惬意，但那份记忆越清晰，被囚禁在三维时空的苦楚就越痛彻。
    由于实力羸弱，族人数量稀少，黑球文明不敢参与对熵增文明的战争，只能龟缩在利用技术手段延缓时间流逝的小宇宙里，享受仅有的三维时空的快乐。
    宇宙再经历一次降维就到二维了。
    三维时空的享受已经很匮乏，等到了二维时空，恐怕就只剩精神享受了。
    即便是临界文明，也难以忍受二维时空的枯燥。
    这也是一部分临界文明在宇宙中搜集艺术品的原因，祂们已经在为下一次降维做准备了。
    “下一次降维什么时候开始？”联合政府的指挥官询问道。
    联合政府才来《三体》宇宙没多久，还没有掌握临界文明之间的信息渠道，对这件事很不了解。
    “还没有决定。”
    黑球文明沉默良久：“前线的临界文明正在投票，决定是继续降维，还是重启宇宙，让一切回到原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