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兵长安吗?
曹真坐在一旁皱眉思索起来。
关西肯定是要增兵的,所虑之事无非两件,一是军资钱粮,二是兵马调度。
在长安驻扎,肯定是比驻扎在陇右省钱省粮的。
关中也是四塞之地,只不过比汉中要大许多。
张郃在最西侧的陈仓、郿县。若向最中间的长安增兵,既能及时增援张郃、似乎也能防备张郃一二?
可曹真这次却难得多想了。曹睿之所以要向长安增兵,多半还是出自节约的角度。
曹真拱手说道:“陛下,不如增调两万中军前往长安?若雍凉有事,调度起来也更快些。”
“为何要两万?”曹睿抬眼注视着曹真:“说到底增兵的数字,还是要看怎么打吧?”
曹真点头:“如陛下一直以来的方略,雍凉疲惫、当以恢复为主,臣以为还是当守。”
“怎么守?”曹睿追问道。
曹真斩钉截铁的说道:“堵住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在关中与来犯贼军对峙,迫其回返。”
“守住祁山堡,在南安、天水、陇西三郡伺机击破敌军。”
“所以重点还是在陇右了?”曹睿接过话来:“但陇右又贫瘠、养不起那么多兵,所以要在陇右先拖住一波,再从郿县陈仓支援。”
“大将军是这个意思吧?”
曹真拱手:“正是如此。”
曹睿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啊!张郃已经派郭淮去陇右的天水郡了。郭淮用兵如何,大将军对他熟悉吗?”
曹真见状也笑着说道:“与满伯宁相仿佛。”
曹睿秒懂。
满宠是典型的文臣领兵,行事谨慎而不出差错。用其攻坚克难或许不行,防守城池还是问题不大的。
当然,面对诸葛亮这般对手,当然不能只是指望郭淮一人。张郃在郿县率领的一万五千关西外军,才是真正的倚仗。
曹真接着问道:“陛下,既然如此,是否要调中军去洛阳?”
“朕有说要调中军了吗?”曹睿反问道:“中军还需在洛阳休整,不能轻易调度。”
“朕以为,不如从扬州和荆州左近各抽调一些兵马,调至长安即可。”
坐了许久的司马懿拱手说道:“臣附议。孙权年初损失惨重,荆州和扬州的压力理应小了不少,从这两处调兵倒也无妨。”
曹真斜了司马懿一眼,却并未说话。
用谁的兵、调到什么位置,谁做先锋谁做留守,这种军事上的调度,往往涉及更敏感的权利。
别的不说,按照现在陛下的行事风格,一场大战就不知道多少个侯爵封出去了。
中军是曹真的自留地。
夏侯尚徐晃都死了,荆州外军现在都听陈群的。
曹休倒是在扬州,但曹休和曹真也毕竟没好成一个人啊!
曹睿略带赞赏的点了点头:“朕还是偏向司空的说法。大将军,中军乃是镇国之器,不可轻动。”
“还是由大将军在洛阳领着吧。”
曹真也明白这个道理,随即挤出一丝微笑:“陛下所言甚是。不过……”
还没等曹真说完,曹睿便打断道:“大将军,若是从长安去襄阳,该走哪条道?”
曹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从长安、上洛出武关,经南乡郡可至襄阳。”
“比从洛阳出发晚几日?”曹睿又问。
“不过三日。”曹真随即问道:“既是洛阳的话,陛下还需选择一员有能大将负责统兵之事。”
“不知陛下属意于谁?”
曹睿笑道:“大将军不能事事都问朕吧?待散会之后,你们西阁、东阁一并议一议,再让朕选就是了。”
“对了,给大司马和陈骠骑各自去信,都问一问。”
“现在刚六月,调兵进驻长安之事,在七月之前决定就好。依朕看来,此事倒也没有那么急切。”
曹真点了点头。
长安、陈仓、陇右、金城、武威。
从前汉都城一路向西,这些重镇都如缀在同一根丝线上的珍珠一般,光彩夺目的同时,相互也是一损俱损的。
无论哪处断了,恐怕短时间内都是很难接上的。
扬州事之后就是凉州事。从调张郃为雍凉都督、到让夏侯霸、陆逊纷纷履任西陲、再到杨阜入为侍中、再到今日所议的向长安调兵,雍凉之地的重要性,倒是再也不用在朝中赘述的。
臣子们纷纷告退,且各有各的心思。
如天水郡出身的杨阜,想的是自己家乡又要遭遇兵祸了。
其他朝中大员,想的却还是人事、政治更多些。凉州又不是谯郡、不是河内、不是颍川!
出了门后,四名大臣都是要去西阁议事的,侍中们也是随即左转回到值房。
侍中的值房近,而去往西阁东阁却还要跨过大半个院子。
就在将要分别之时,司马懿却被侍中王肃给叫住了。
“司空,还请留步。”王肃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不仅司马懿停下了,曹真、董昭、卫臻的脚步也随之放慢,一并转头看来。
司马懿朝着三人点了下头:“还请诸位先去,我稍后便至。”
三人也不纠结,继续向西阁走去。过了几瞬之后,王肃方才说道:“司空,家父请您今晚到府一叙。”
去王朗府上?
司马懿心中猛然惊醒。他终于反应过来,那日在去大石山的路上,陛下言语之间为何似有提点自己的意思。
五月廿六日,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与故征南将军夏侯尚之女夏侯徽完婚。
司马懿毕竟是这么年轻的三公,洛阳城中除了不能动弹的钟繇,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司徒王朗与刚刚上任的侍中王肃,自然也是宾客中的顶级贵客。
就连陛下也遣中护军桓范,替其送上了一副写着‘忠谨传家’的墨宝。
练字不是一日之功,曹睿为了写好汉隶,倒也是向钟毓取了取经的。这四个字骨架倒是标致、就是神韵似乎略显不足。
不过皇帝亲笔写的‘忠谨传家’,谁又会真去挑书法上的毛病呢?
那日酒宴过后,司马懿亲自至门口去送王朗王肃父子时,借着酒意试探性的向王肃询问道:“子雍,今日是我长子完婚,你觉得我家子元如何啊?”
对面的司空借着酒意问话,身侧还站着自己的司徒老爹,王肃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也只能面带笑意的说道:“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也。子元的才华气度,果然非凡。”
司马懿笑着摇了摇头:“子雍有所不知,我家长子这般优秀,次子也如长子一般。”
王朗年岁已高没有饮酒,站在一旁直接问道:“不知仲达何意啊?”
司马懿笑道:“我次子司马昭,建安十六年生人。听闻子雍有一女,虽然年纪尚小,不知王公是否愿意与我司马家订一婚约啊?”
自家长子司马师,娶了大将军曹真的外甥女。次子司马昭,就为他求娶三公的孙女吧,不算亏待!
王朗皱眉。
虽然王朗已经七旬高龄,在建安初年却有一子一女早亡。现在膝下也只有两子,一个是站在身边的王肃,另外的幼子只有两岁。
从这方面来说,王司徒之勇也是丝毫不逊于钟太傅的。
王朗就这么一个成年的儿子王肃,王肃现在也就这么一个女儿。王元姬自幼聪慧,王朗曾经说过‘兴吾家者,必此女也’!
如此的掌上明珠,又岂能轻易许了?
王朗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司马懿站在对面借着酒意也丝毫不尴尬,王肃也只得推托说过些时日再答复司马懿。
皇帝出猎,身为侍中的王肃也是随行的。回到洛阳之后,才从传信之人处得知,父亲王朗要请司马懿来府上详谈。
王肃心里明白,按照父亲的性格,大约是要应下此事的。
但对面司马懿盯着院中地砖发呆的神情,却让王肃一时有些诧异。
“司空,司空?”王肃轻声唤道。
“哦,这几日似乎有些劳累,走神了。”司马懿略带歉意的笑笑,看向王肃:“子雍刚才说什么?”
王肃心中微有不快。意气风发如王肃一般,三十岁就做了侍中,连郑玄都能在文字中臧否,又岂会屈与司马懿的权势?
况且,他爹还是司徒呢。
若说普通人听漏了话,王肃似乎还是能信的。但司马懿这种半辈子混迹朝堂的人,竟也能没有听清?
这就是要与我东海王氏结亲的态度?
王肃面色不改,依旧笑着说道:“家父请司空今晚到府上一叙。”
‘忠谨传家’、‘周公恐惧流言日’、‘董卓将这数十年的功劳卖了个好价钱’……
若再无这点敏感度,司马懿也就不是司马懿了。
司马懿似乎在脑海中想起,那日就在自己身后这个书房内,高柔跪伏于地时,皇帝坐在桌案后睥睨俯视的眼神。
司马懿甚至此时还能脑补出,皇帝问道:‘王肃刚做侍中,卿就要与其结亲?司空真是多子多福啊!’的神情来。
王莽谦恭未篡时……
一阵寒颤。
司马懿面色诚恳的向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十余岁的王肃拱手道:“子雍,我今日实在身体不适,不若改日再去府上向司徒赔罪?”(本章完)
226.第224章 多子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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