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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破碎的圣盾

    第164章 破碎的圣盾
    多瑙河畔,布达城。
    从黑林山脉发源的多瑙河是欧洲第二长河,自西北流向东南,注入黑海。
    多瑙河在西喀尔巴阡山脉南麓受山脉所阻,突然转向,径直向南流去,在贝尔格莱德附近汇集多条支流,继续向西流入大海。
    多瑙河中游河面宽阔,水流平缓,不仅适合发展内河航运,还灌溉出肥沃的匈牙利大平原,大平原上的城镇和乡村沿河分列,农牧业兴盛。
    匈牙利大平原坐落于盆地之中,西有阿尔卑斯山脉,南有巴尔干山脉,自北向东则被喀尔巴阡山脉团团围住,内部地形平坦,河湖密布,气候温和。
    山环水绕,沃野千里。
    由于地形上的特殊性,匈牙利盆地镇守着通向中西欧天主教世界的门户,像是一面巨盾,牢牢阻挡着来自东方强权的入侵。
    匈牙利大平原上的主要民族是马扎尔人,也是一支自东而来的游牧民族,由于气候变化迁移至此,扎下根来,在广泛吸纳农耕知识和天主教思想的同时,也保留着一些本民族的传统,能弓善射,骑术高超。
    匈牙利受洗后,被接纳为天主教世界的一员,多次阻挡异端和异教势力的入侵,罗斯人的早期扩张到此为止,蒙古人的铁蹄在此止步,奥斯曼人的大军也没能迫使骁勇善战的马扎尔轻骑兵低下高傲的头颅。
    但是,匈牙利王国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一个正统的马扎尔人国王,法兰西的安茹家族,德意志的卢森堡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波兰和立陶宛的雅盖隆家族先后戴上了象征至高权力的圣伊什特万王冠,住进了布达城堡。
    也正是在这一次次的王朝更迭中,匈牙利王国尚在萌芽中的中央集权体系渐渐瓦解,各大贵族占据了相当比重的土地,国王要想坐稳王座,很难绕开他们。
    现在的匈牙利国王是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遗腹子”拉迪斯劳斯,除匈牙利王国的国王外,这位身娇体弱的小国王自出生起就兼任着波西米亚国王和奥地利大公,身份极其尊贵。
    若不是先皇阿尔布雷希特二世的英年早逝,这位小国王大概还会兼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万王之王。
    碧蓝色的河面上,匈雅提·马加什望着远方繁荣的城市,心神不宁。
    近处不知何时飞来一只渡鸦,停在马加什面前,歪着脑袋,大声尖叫。
    马加什没有理它,看着布达城上飘扬的哈布斯堡鹰旗,咒骂一声,将脚边的石子踢飞,出神地看着石子落入河面,溅起层层涟漪。
    布达城坐落在多瑙河西岸,是匈牙利王国的首都,也是目前多瑙河流域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内河航运业发达,被称为“多瑙河之珠”。
    布达城与坐落于多瑙河东岸的佩斯城遥遥相望,两座城市之间交通便利,人员往来频繁,随着城市的兴旺和发展,颇有融为一体之势。
    “殿下,该进城了,您的哥哥正在等您。”
    马加什身旁,一位侍从好心提醒。
    年轻人叹口气,点点头,跨上披着绘有渡鸦家徽马衣的骏马,向庞大的城市奔驰而去。
    渡鸦飞跃而起,盘旋在年轻人的上空,依旧大声尖叫。
    城市外,马加什的长兄,来自匈雅提家族的拉斯洛骑着高头大马,早早等候着自己的兄弟,大笑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马加什,开心一点,别老皱着眉头嘛……”
    拉斯洛看着自己的年轻的弟弟,拍拍他的肩,拭去一路上的风尘。
    看着志得意满的长兄,马加什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先进城,我带你好好了解了解布达城的繁华,别老惦记那个采列伯爵家的女人……”
    “等我们兄弟俩掌控了王国的局势,立马派人去给你求亲,法兰西和德意志的公主,有多少咱们娶多少……”
    拉斯洛与马加什并辔而行,一路上张张扬扬地说个不停。
    就在前不久,马加什的第一任妻子,采列伯爵乌尔里希的女儿去世了,没能留下一儿半女。
    “拉斯洛,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我担心的是,现在的局势是否真有伱想得那么完美?”
    马加什忍不住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贝尔格莱德之战结束后,匈牙利王国发生了很多事。
    兄弟俩的父亲,白骑士亚诺什感染鼠疫而身死,留下一大笔政治遗产。
    教宗对贝尔格莱德之战的胜利大喜过望,当即追封白骑士为圣人,将贝尔格莱德之战的胜利日设为节日,敲钟庆祝。
    长久以来,在针对异教徒的圣战中,东边的皇帝独领风骚,百战百胜,横压一代,让罗马教宗有些挂不住颜面。
    白骑士在贝尔格莱德的胜利极大提升了天主教国家的士气,教宗趁机大肆宣传,试图挽回些许名声。
    由于高山的阻隔,天瘟疫没能在匈牙利大盆地引起多少波澜,由伊萨克皇帝发明的牛痘接种术很快在王国内传开,贵族和地主们纷纷接种,自此不用担心瘟疫的袭扰。
    但与此同时,白骑士的死亡也彻底打破了匈牙利王国本就诡谲的政治态势,最终使这个国家走到了内乱的边缘。
    王国内的贵族对匈雅提家族的态度非常矛盾,既对他们的飞扬跋扈十分不满,但也必须依靠白骑士的军事才能对抗外来入侵,一直以忍耐为主,默认了白骑士的独断专横。
    可是,贝尔格莱德之战后,外来的强敌一扫而空,内部的权臣暴毙身死,长久以来压抑的不满喷薄而出,化作一场风暴,向匈雅提家族袭来。
    遗腹子拉迪斯劳斯将本来属于白骑士的王国总管之位交给他的舅舅,采列伯爵乌尔里希,随后又在他的挑唆下,向匈雅提·拉斯洛寄来书信,要求他交还白骑士在摄政期间强夺的土地和财产,同时将军权交给乌尔里希。
    拉斯洛假装同意,诱骗甥舅二人来到贝尔格莱德,摆下鸿门宴,在大庭广众下诛杀了乌尔里希伯爵,挟持了国王拉迪斯劳斯,解散了他们带来的军队。
    拉斯洛宣称乌尔里希伯爵试图谋害自己,迫不得已才出手防卫,将小国王带到科尔温城堡,逼迫他发誓不为舅舅报仇,并允许拉斯洛子承父业,担任王国总管。
    志得意满的拉斯洛带着国王回到了布达城,开始行使自己的执政大权。
    马加什知道,自己的长兄从小以父亲为骄傲,渴望像他一样建立不世功勋,接受万众瞩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斯洛的确非常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勇武无双,一样嫉恶如仇,一样善得军心,一样长于军略。
    也一样飞扬跋扈。
    “拉斯洛,你没有听从我的劝告,一意孤行,非要杀死乌尔里希。”
    “你可知道,现在国内的贵族们是怎样看待我们的?”
    “谋杀,弄权,挟持国王……他们不是傻子,一直看在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马加什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冲长兄吼道。
    “再者,你为什么偏要离开科尔温城堡,偏要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布达城!”
    “这里可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地方!”
    “难道就为了那个王国总管的职务?当真愚蠢!”
    “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我们的特兰西瓦尼亚,你我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如果你有父亲的威望和势力,就算待在科尔温城堡,也会有源源不断的贵族登门拜访,压根不需要——”
    “够了!”
    拉斯洛再也听不下去,大声怒吼。
    “你根本不像父亲的儿子,如果是他,就算前方是千军万马,也会独身仗剑,勇往直前!”
    此言一出,兄弟二人都没有继续开口,侍从们也吓得大气不敢出,四周一片静默,只有树上的渡鸦,发出焦急而刺耳的利叫,嘎嘎响个不停。
    “抱歉,马加什,是我失言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依你所见,我们现在应该作何打算?”
    拉斯洛轻声道歉,继续前行。
    城门外的卫兵看见了鲜明的渡鸦旗帜,没有阻拦,急匆匆走向一边,让开大路。
    马加什有些奇怪,紧跟上拉斯洛的脚步。
    “拉斯洛,据我所知,贵族们对你的行为十分不满,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与他们进行利益交换,使他们无法达成共识。”
    “再者,我们不能在布达城久待,等谈判一结束,我们就必须立马回到科尔温城堡。”
    “不管国王怎么想,你都是父亲的长子,特兰西瓦尼亚的大公,当地人会支持你。”
    拉斯洛沉闷地想了想,张张口,却想不出何从反驳。
    “你是对的,等此间事毕,我们就回家吧。”
    “可惜了,国王让我将你召来,还准备让你担任城防长官呢……”
    马加什看着空落落的街道,听闻此言,心中陡然一惊。
    “你说什么!国王让你召我来的?”“嘎!”
    天上的渡鸦发出刺耳的响声。
    “怎么——”
    拉斯洛勒住马。
    飕——
    拉斯洛黑色的眼睛顿时暴凸出来,张张嘴,却只吐出大口血沫。
    在马加什惊骇的眼神中,一支铁质的利箭,直直钉在长兄的喉间。
    利箭上,哈布斯堡家族的鹰徽在鲜血的浸染下张开双翼,栩栩如生。
    飕飕飕——
    一阵箭雨袭来,射手们自房屋上现身,弯弓搭箭。
    手持重盾的哈布斯堡近卫出现在街道尽头,军阵中的拉迪斯劳斯端坐马上,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匈雅提·拉斯洛谋杀大臣,挟持国王,欺君罔上,证据确凿,现已伏诛!”
    “投降!接受审判!”
    后方的道路上传来马蹄声,采列伯爵的旗帜高高扬起。
    “散开!散开!冲出去!”
    马加什顶着箭雨,左冲右突,直到被中箭的马匹扔下马背,眼前一黑。
    一边倒的杀戮继续进行,匈雅提家族的卫士拼死奋战,但奈何军力悬殊,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
    渡鸦哀嚎几声,振翅高飞,消失在西北角的天际。
    ……
    安纳托利亚西部,布尔萨城。
    奥斯曼帝国现任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端坐在皇座上,看着自己的长子。
    “父亲,前些天,马尼萨城发生了一次动乱,当地势力试图将我挟持,反抗您的统治。”
    “在我们的协力打击下,他们的计谋没能成功,被我尽数诛杀。”
    巴耶济德跪在父亲的面前,语气诚恳。
    穆罕默德二世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不语。
    他可是十分清楚,事情远远没有巴耶济德说得那么简单。
    贝尔格莱德战败,埃迪尔内遭围后,当地势力立马开始挑唆巴耶济德,试图让他自立苏丹,与孤悬保加利亚的穆罕默德分庭抗礼。
    这个小子倒是没有答应,但也远没有他说得那么决绝。
    巴耶济德迅速派人打听埃迪尔内的情况,得知自己的两个兄弟一死一俘后,才将乱党尽数诛灭,亲自前来觐见。
    “南边的叛乱已经平息,我带来了军队和粮饷,供您驱驰……”
    穆罕默德二世点点头,叹一口气,将长子拉向自己。
    “你长大了。”
    “希腊皇帝暂时占了上风,我们失去了埃迪尔内,失去了色雷斯和色萨利,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家人和朋友。”
    “这个位置是我的,也将是你的,我们理应携起手来,共渡难关。”
    穆罕默德将巴耶济德揽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
    “以后,你就留在布尔萨吧,继续学习,逐步参加政事的处理。”
    “是……”
    巴耶济德低下头,涨红了脸,不敢与父亲对视。
    “等你再大一些,我会把你送到保加利亚,跟着你的老师,保住我们的领地。”
    “南边的几个贝伊有些不稳,我会一一领兵压服,这些你不用担心。”
    穆罕默德二世继续说着自己的打算,老宦官走了进来。
    “苏丹陛下,使臣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两个欧洲使臣走进苏丹的宫殿,向穆罕默德二世鞠躬行礼。
    “莫罗,好久不见,很高兴再次看见你。”
    穆罕默德二世认出了其中一人,他戴着金狮徽章,显然来自威尼斯尊贵共和国。
    “看来,我们那位告死者伊萨克,也在你的身上留下了难以消退的伤痕。”
    穆罕默德二世促狭地看着莫罗脸上的斑痕,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
    “是的,伊萨克心肠歹毒,弄得天怒人怨,我们必将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
    莫罗的眼中露出怨毒的神情,恶狠狠说道。
    “如果你们的手段仅限于帖撒罗尼迦的佣兵和海上的零散舰队,那么还是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穆罕默德二世恢复严肃。
    “我知道这些手段无法阻挡伊萨克的兵锋,但这是我们短时间内唯一能做的。”
    “我们在瘟疫中损失惨重,军械库几近停摆,水兵们还未补齐。”
    “但也因为伊萨克的残暴行径,大议会难得统一起来,发誓向他复仇。”
    “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莫罗冷漠地说。
    “哦?你们终于不再扯皮了?”
    “可喜可贺。”
    莫罗没有理会穆罕默德二世语气里的不满。
    “伊萨克虽然占到了一时之利,但他的敌人同样很多,只要我们联起手来,狡诈如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穆罕默德二世冷哼一声。
    “哈夫斯王朝灭亡的时候,你们不愿支援。”
    “马穆鲁克内战的时候,你们袖手旁观。”
    “我和白骑士血战的时候,你们作壁上观。”
    “怎么,现在开始后怕了?”
    莫罗不答,他身旁的年轻人走上前,看着穆罕默德二世。
    “尊敬的苏丹,过去的事无法挽回,未来的事犹未可知。”
    “哦?我还从未见过你。”
    年轻人将披风解下,露出胸前刺绣的家徽。
    蓝白鸢尾。
    “我是瓦卢瓦家族的查理,查理七世之子,贝里公爵。”
    “我代表法兰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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