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津城开发区钢铁厂附近，渔民新村饭店。
    郭向阳乐呵呵地站在门口，看着大巴车从钢铁厂开过来，脸上满是笑容。
    这个秦总真是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让咱们提前准备准备，空中客车可是世界五百强，大公司，他们或许看上了津城，能在这里投资搞项目呢！不过，有秦总在，也不用操心什么，这客机起落架项目，不就已经谈好了？
    开发区的企业越来越多，这里也会越来越红火，他们没有要国家一分钱投资，完全就是自己搞出来的，以后会更好！
    带着这样的想法，郭向阳看着车子停在门口，热情地迎接上去：“各位，欢迎到咱们津城来，我是咱们津城主管工业项目的负责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
    王芳下了车，看向郭向阳：“郭伯伯，里面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给咱们外国友人准备的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嗯，秦总还在开会，稍后过来，咱们先吃。”
    这秦总也真是的，不就是一顿饭嘛，能花多少钱，还要让政府来买单，这铁公鸡、葛朗台的本性，是愈发的严重了，不过，集团最近的确是缺钱，一顿招待经费也不少。
    理查德带着自己的人鱼贯而下，和郭向阳热情地寒暄了一番，然后进入饭店。
    饭桌上，刚刚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中央的菜盘子最大，里面摆着两個特大号的鱼头，眼珠子无辜地看着四周的一切，里面汤汁浓郁，看上去格外的诱人，这就是渔民新村的招牌菜，鱼头泡饼。
    旁边放着的，也大部分都是海鲜类的，毕竟这里就挨着海，以前没有发展工业的时候，这里的人就是以打渔为生的。
    “来，各位，这些都是我们的招牌菜，大家能拿筷子的动筷子，不能拿筷子的动勺子和叉子。”郭向阳招呼众人：“来，把饼泡里面，让我们的外国客人尝一尝我们东方的美食。”
    早晨下了飞机，大家伙就吃了一包自加热的方便面，现在肚子已经咕咕叫，而桌子上的美食的确是色香味齐全，大家伙都是食指大动，听到了郭向阳的招呼，立刻就开动起来。
    刀叉上手，吃着沾满汤汁的饼，理查德竖起了大拇指：“好吃，好吃！”
    “来，理查德先生，您再尝一尝我们的清炒河虾……”
    眼看宾主尽欢，郭向阳开口：“理查德先生，各位来到津城，看到了我们开发区的发展潜力，有没有考虑过来这里投资建厂？你们欧洲人力成本高，我们这里有着丰富的人力资源，如果在我们这里投资设厂，生产成本能降低一大截。”
    王芳心中一阵感慨，这郭伯伯能领导开发区的建设，果然胆子够大！居然想要引进空中客车公司的产品来这里总装！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是秦锋给郭向阳出的主意。
    运十项目黄了，魔都已经开始组装麦道82客机了，津城呢？津城如果想要发展壮大，那就需要也上马个航空项目！咱们和空客合作，组装空客最先进的a320客机！
    郭向阳听的那叫一个激动，当下就找人协调，来这里组织宴会，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此时，他的目光望着理查德，充满期待。
    “郭先生，我们空客暂时还没有打算在欧洲之外的地方生产客机。”理查德迟疑着开口。
    “那我们就做第一个。”郭向阳心中感慨，秦总太厉害了，连对方会有什么反应都能猜到，还给出来了完美的说辞！
    “各位应该知道，麦道公司为了扩大在我们东方的市场份额，决定在魔都组装麦道82客机，其中大部分客机都会交付给我们东方的民航部门，你们如果在我们津城这边开设生产线，那生产出来的a320客机，也会大量进入我们民航部门，各位，我们东方的天空，不能只有波音和麦道，还需要有空客！”
    理查德心中一震，对啊，如果来这里开设工厂，那就能更方便地销售空客的飞机了！这里的市场不能让波音和麦道给瓜分了啊。
    “而且，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模锻压机，飞机生产中最复杂的机身大梁、起落架等等都可以在我们津城生产出来，然后直接进入到飞机组装车间，这样一来，运输成本也可以降到最低。”郭向阳心中那叫一个高兴，如果津城再上马个客机项目，那可都是他的功劳啊！
    飞机怎么生产？想起来好像很复杂，实际上说简单也简单，飞机的生产就是从框架开始的，从模锻压机上把各个主梁、横梁、结构框都压制出来，然后把这些铆接到一起，飞机的整体结构就出来了，然后就是铆接蒙皮，内部管路铺设，设备安装等等。
    这么一说，貌似津城这边还真具有了大飞机的生产基础啊！那台八万吨的模锻压机就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有了它，其他的很多工业都有了基础。
    “我们需要经过详细评估。”理查德说道：“还需要公司董事会的讨论，请您放心，我们会把您的提议认真对待，仔细考虑的。”
    理查德不可能一下子拍板，这是关系到公司发展的大事，和要求东方帮忙加工起落架之类的不一样。
    “如果贵方肯在我们这里设立工厂，那我们可以帮忙推销，预计能有五十架a320订单。”郭向阳抛出了王炸。
    如果是以前，他是绝对没有这个资格的。毕竟，地方政府和民航没关系。
    在以前的时候，民航甚至直接由空军管理，到了80年民航独立出来，到了87年，民航开始了第二轮改革，分别成立了6个地区管理局、6家骨干航空公司、6大机场。津城这边才能在其中某个骨干航空公司里拥有话语权，至于五十架订单，那也是秦锋教郭向阳吹牛皮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订这么多。
    凯西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对技术不太懂，她是搞销售的，来东方，主要是为了推销空客a320客机，没想到阴差阳错来了津城，又没想到，这里的领导居然要帮助推销！她原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东方的美食上，这些食物太让她喜欢了，而现在，她欣喜若狂，以后把津城这边当做工作重点，从这里打开缺口！
    早知道这样，还飞什么首都，直接把a320客机降落在津城好了！
    “郭先生，您放心，我们会努力促进这个合作项目的。”凯西第一次开口。
    郭向阳大喜，举起酒杯：“来，让我们为了今后的合作，干杯！”
    钢铁厂，办公室。
    “那边聊得很愉快，欧洲人动心了。”赵娇向秦锋说道：“锋哥，你不会还想涉足航空工业吧？”
    这半年来，太平洋集团铺开的摊子太大了！原本一个钢铁厂就够了，现在又有了卡车厂，有了高科技研发中心，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如果再搞飞机厂……
    “这种合作没那么容易的，项目论证个三五年都是正常的，咱们这边也有大量的手续流程要走，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太平洋集团早就发展壮大了，就算是搞航空工业，也有这个实力。”秦锋说道：“阿娇，咱们要响应上级的号召嘛，胆子要再大一些，步伐要再快一些。”
    如果早重生几年，发展起来之后，秦锋或许会拉运十一把，但是现在已经晚了，运十的三号机备料早就被魔都飞机厂的工人炼了铆钉技术，麦道82客机也已经红红火火地生产起来，如果要不是麦道公司被波音收购，这条路或许还能走的长一些。
    麦道是靠不住的，波音又没法指望，只能是找空客了，在津城这边的工厂里，先组装空客的飞机，学习现代化的客机加工工艺，等到以后，己方突破了发动机等制衡，也就能自己制造客机了。
    这条路很漫长，现在只是个开始。
    当然了，这些也不用和赵娇说，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装逼不算本事，秦锋笑着看向外面的窗户：“等他们吃完饭回来，肯定会拿这个项目向我施加压力，你信不信？”
    赵娇笑靥如花：“信。”
    一个小时之后。
    楼道里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会议室。这里的椅子还是热的，空气中还有没有散尽的烟味，说明刚刚有一群人在这里开会。
    “秦总，你们的商议有结果了吗？”理查德向秦锋问道。
    秦锋的脸上带着苦笑：“各位提的要求有些多，如果只有其中一条，我们咬咬牙就答应了，这三条……”
    “秦总，只要您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在这里加工好了起落架和飞机的结构件，那以后，我们或许会考虑在伱们津城设立一个飞机生产厂。”
    赵娇用钦佩的目光看了一眼秦锋，锋哥厉害，对人心的把握太准了！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咬咬牙答应下来。”秦锋点头：“不过，在合同之中，我们要写好条件，五年之内，你们来东方设厂，如果要是达不到，那以后我们将会收回八折的优惠。”
    “好。”理查德点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用操心那么多，五年内有便宜的起落架和大梁等部件就可以了！
    “那接下来，我们谈一下合同的细节条款吧。”
    这种谈判可能会很长时间，每一个条款挨个谈，那可能会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但是，如果只把握大方向的话，那一个下午就能达成初步协议，签署一个意向合同了。
    夜幕降临之前，众人坐上了大巴车，返回首都，秦锋心中美滋滋的，这下晚饭又省了！要是来个三五个，自己还能请他们吃一顿，现在来了二三十人，这么多张嘴，得花多少钱，得用多少饭票！
    他们是自己来的，回到首都，当然得自己找住的地方，自己吃饭，如果对口的话，民航部门就应该接待。
    果然，到了首都，民航系统的人已经给安排好了一切。双方交接，秦锋打道回府。
    “又是辛勤工作的一天！”秦锋感慨着下了车，看向身后的人：“周工，小芳，你们这新婚第一天，过得很有意义，还好，没耽误你们第二天回门。”
    秦锋带着赵娇回来，也没有落下周明辉和王芳，坚持要求带他们一起回首都，一起来到了四合院外面，反正两家住对门，非常方便。
    “对了，家里要是没开火的话，就来我这边，吃过了饭再回去……”秦锋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的院门口站着一名老人。
    他穿着一身三道扣的中山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很是时髦，留着分头，只是头发已经斑白，再搭配着蜡黄的脸色，看上去让人一阵阵的心疼。
    秦锋愣住了，这位老人，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秦总，我是马凤山，刚刚从美国回来，听说你们要给空客造起落架和机身大梁，非常激动，就不请自来了。”马老开口。
    马老，运十的总设计师！看着眼前这位还不到六十岁，就已经耗尽了一生精力的人，秦锋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马老，1929年出生，1949年高中毕业，立志航空报国，就投考了交通大学航空工程系，工作后成绩突出，参加过松花江1号小旅客机、和平401号短程喷气客机及和平402号涡桨客机的方案设计，到了64年，又前往西安，参加轰六的仿制工作，又称为了运八的技术总负责人。
    可以看到，马老一生都是在和大飞机，和客机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当70年国家决定研制大飞机的时候，马老就被调到了魔都，参加运十的设计工作，成为了技术总负责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马老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满腔热血，都投入到了运十的研发之中。
    而运十也不负众望，终于完成了首飞，完成了各种飞行测试，就在已经具备交付客户的时候，项目却迎来了沉重的打击。
    而马老，也因为长期的积劳成疾而病倒，他的身体，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垮了，但是却只是短暂休息，就继续参加工作，从85年开始，带着队伍去美国麦道公司参加桨扇发动机的合作，算时间，三年过去了，刚刚从美国回来，就跑到秦锋的家门口了！
    秦锋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快步走上前：“马老，您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我随叫随到，走，进房间，阿娇，和小静去做几个菜，我要和马老好好喝……吃一顿！”
    马老身体不好，喝酒就算了，得好好陪马老吃一顿。
    “好。”
    王芳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然后又看了看自家男人：“秦总，我家那边没啥菜……”
    “一起，一起来！”秦锋说道：“在我家聚餐，咱们好好陪一陪马老。”
    马老脸上带着感动，这些年来，他看够了红眼，也饱尝了世态炎凉，太平洋集团虽然成立时间不长，还是个私企，但是这个集团已经非常强大，赚钱本领让人感叹，如果当年自己有这样的本事，运十说不定靠自筹资金也能发展下去啊！
    “马老，愣着干什么，走，咱们进去！周工，你也来！”
    走进正房，坐在沙发上，马老开口：“秦总，听说你们太平洋集团和空客公司合作，帮他们加工飞机零部件，起落架、机身大梁，这些都是当年咱们运十项目下马时候，他们抨击咱们运十的一些缺陷啊！”
    “没错，当时是有很多缺陷，但是，如果自己不走出第一步，在缺陷面前止步，那永远都不会进步。有缺陷，我们就改进缺陷，从零开始搞大飞机，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看看和我们运十同时起步的欧洲空中客车公司，他们获得了多大的支持。”秦锋说道。
    空客也是在70年起步的，和运十同期，它的诞生随着欧洲一体化的发展，获得了整个西欧的支持，就连英国开始不屑一顾，最后也加入进来。英国、法国、德国三个国家的财政力量的支持，才让空客承受住了前二十年持续的财务亏空。
    没错，二十年里，空客都没有赚到钱，因为研制客机是烧钱的，不断研制先机客机就意味着持续烧钱！因为各国不断砸钱进去，还把美国给惹毛了，在八十年代，美国发起了对空客的补贴申诉，控诉空客不讲武德，不搞市场竞争，全靠政府砸钱。
    马老一声叹息：“是啊，秦总，咱们运十如果能获得支持，那一定会继续走下去的……”
    说起这些来，马老的情绪有些低落。
    说话间，第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就已经端了上来，冒着腾腾的热气，这个菜最快。
    “来，马老，咱们先吃。”秦锋说完，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阿娇，小芳，小静，你们忙活完了，也一起过来吃！”
    秦锋没有大男子主义，如果平时在家，他还愿意和赵娇一起去厨房忙活，但是现在有客人在，总得有人陪。
    “嗯。”王芳端着切好的午餐肉罐头和鱼肉罐头出来，这些都是现成的，比较快，再加上一盘花生米，很快就凑齐了四个菜。
    马老坐上了餐桌，心情依旧复杂，他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秦总，我这次过来，是想要问您一句，您想不想造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客机？如果您有这个想法，我就把已经散了的团队召集起来！”
    运十项目已经黄了，研发团队也都分开了，但是时间不长，马老相信，靠自己的能力，可以把他们重新召集到一起，但是，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