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荷 作者:Jis

    不争是争·下

    乾隆说完这句话，便松开了捏住夏雨荷的手，静静的看着她。他眼前的女子在听完他所说的那句话之后，脸上一瞬间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明明是来自天子的许诺，明明是来自皇帝的恩惠，却让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失了血色。她的嘴唇因为吃惊而微微启着，眼里的神情全是挣扎和犹豫。她望着他，好几次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但是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提出一个完整的要求。

    乾隆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伸手抚了抚夏雨荷的脸庞，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允诺：“雨荷，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说允你所求，就是允你所求。你有何所求，朕都可以答应你。”天子说话的语调很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臣妾……臣妾只求小格格……小格格……”夏雨荷的话语冲口而出，可是说了半句却断了下来：“臣妾向皇上请求，求小格格可以……可以……可以……”她连着重复了三遍可以，也没可以出个所以然来。

    夏雨荷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水雾，那水雾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凝聚成泪珠。就算是乾隆说了这样的话，她却好像仍然在犹豫，仍然在挣扎。片刻之后，夏雨荷闭了闭眼睛，那滴一直停在睫毛的上的泪珠顺着脸庞划下，落在衣服上化做小小的圆痕。

    乾隆只见夏雨荷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去朝自己一拜：“臣妾只求小格格福泰和顺，一世安康。”她的声音哽咽压抑，似乎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克制住了，只用这么看似平平的语调说完了这句话。

    乾隆低头望着伏在地上的夏雨荷，良久之后才握住她的手臂再次把她扶了起来。此时夏雨荷的情绪似乎已经稳了下来。

    “为什么不想朕求抚养小格格？”乾隆沉声问道。

    “臣妾自知身份低微，没资格抚养小格格。”夏雨荷低声回答。

    “贵人的确是没资格抚养子嗣……”乾隆注视着夏雨荷，目光有些深邃，几乎要看进夏雨荷的心里去：“但你可以向朕要求升位，为何不求？”

    夏雨荷的眼里却并无太多波澜：“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非臣妾不想，实臣妾不能。皇上赐给臣妾的一切，臣妾心怀恩念。皇上没有赐给臣妾的东西，臣妾也不敢奢求。皇上觉得臣妾应得的便是臣妾应得的，皇上觉得不应该给臣妾的就是臣妾不应该得的。况且……”夏雨荷说了这两个字却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况且什么？”

    “况且臣妾知道，小格格记在皇后娘娘名下，比……比记在臣妾名下要、要……好……”她最后几个字说的极慢。这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母亲要亲口说出自己的孩子养在别人名下更好，都不可能毫无挣扎，即使有的时候，那是一个事实。

    乾隆沉默了一会：“你为小格格求福泰和顺一世安康，你希望朕怎么做？小格格是大清公主，自然会受到最好的照料，这样在你眼中难道还算不上福泰和顺一世安康？”

    “自古红颜如花，花易凋零。就算是魏紫姚黄，也都只能盛开一季，敌不过一场风霜。”夏雨荷的声音带了一丝落寞：“臣妾不求小格格像魏紫姚黄一样艳冠京华，只求她能像紫薇一般常开不败……”

    她抬起头来望着乾隆：“臣妾所求的是，无论何时，皇上可以因为今日的许诺，多给小格格一分眷顾，让她可以福泰和顺一世安康。”在此之前夏雨荷所说的每一次句话无不是带着挣扎和犹豫，只有这一句话，她说的却是十分坚定。

    乾隆注视夏雨荷良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忽而牵起对方，带着她走入里间。

    床边帷幕之后，两个人的身影时而交错。随着绳扣一颗颗被解开，致华丽的衣服被人随手挂在一旁。天子怜惜的望着身下的女人，她这样一步步退后，所求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一丁点出格，简直要委屈到了土里面。

    在炽热的气氛之中，男人轻声发问：“你为小格格求朕的眷顾，不为你自己求朕的眷顾？”

    她似乎显得有些不甚清明，过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回答：“是，臣妾只为小格格求皇上的眷顾。”

    “不后悔？你要知道，朕的许诺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遇见的。也许你错过了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遇上。”他嘴里说的是威严的话，可语气上却带着两分调笑：“拒绝了，你不后悔？”

    片刻之后，女子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臣妾不悔。”

    只听见男人轻笑出声，终于对她许下承诺：“朕就答应你，许小格格福泰和顺一世安康。”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渐渐沉寂下去，除了偶尔吹进来的夜风撩起帘子沙沙作响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帷幕内的两人一人早已熟睡，而另一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夏雨荷回头望去，天子的睡颜进入她的视线。她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落寞两分怅然，更多的竟然是愧疚。

    这一场戏终于是唱完了。

    适才乍一听对方许出任她所求的诺言时，她几乎要破口而出求他把女儿还给她，可终究……还是没有。她相信他的真心，但仍然不敢。

    在这深之中，可以依凭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而她如今所处的位置却是不能与任何人抗衡。所以她不能给任何人留下一丁点把柄。因为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上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又怎么能输？

    输，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宁可放过这个机会，也要把戏唱完，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字。

    只是他们两人终究是一人真，一人假；一人高贵，一人卑微。唱完了这场戏，却不知道是谁欠了谁……

    夏雨荷朝着帐外望去，帷幕之外火光摇曳，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烛花爆开的声音，她微微挪动，与那人靠的更近，之后才闭了眼强迫自己睡去，直至天明。

    壬戌年八月初二，静贵人生皇四女；

    九月，高宗赐名和薇；

    十一月柏贵人晋怡嫔，静贵人晋静嫔，舒贵人晋舒嫔；

    十二月中懿旨，静嫔代抚皇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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