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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

    杨柳青青 作者:冷音

    分卷阅读9

    ,以杨言辉和柳行雁的脚程,行至半山腰,也不过用了一刻多光景。

    靳云飞的坟茔就位在半山腰的一处竹林里。

    这处竹林生得蓊郁而密实,兼之人迹罕至,纵有点点流光自顶上叶隙间洒落,仍挥不去沁体的淡淡凉意。尤其二人足音浅缓,行在林间,入耳只得枝叶摩娑的“沙沙”之声,更为此方天地平添了一分幽深清寂之感。

    因上山路窄,容不得二人并行,这一路俱是杨言辉在前领着、柳行雁跟随其后。少年踽踽前行的身影让后者不觉有些怔忡;可还未来得及分辨,一股随风窜入鼻间的烟火气,却先一步攫获了他的心神。

    那是香烛和金纸燃烧的味道。

    柳行雁眼前蓦地一阵恍惚。

    周遭蓊郁青翠的竹林倏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昨夜梦里荒僻的孤坟,和胸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他难受欲死,却偏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他不断前行,一步又一步,直到那隆起的土丘渐行渐近、直到坟前插着的木牌越发清晰──

    “柳大哥?”

    却在此际,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仿若投石入湖,瞬间震碎了眼前虚幻的魇境。柳行雁眼前一晃、定睛一瞧,但见四边的竹林蓊郁依然,自个儿却已走进了林中一块刻意辟出的空地,正傻傻地痴站在一方立着石碑、燃着香的坟茔前;碑上还刻着无从错认的两行楷体:“先夫靳云飞之墓,妻靳容氏泣立”。

    这坟确实修得稍嫌简陋,但正经立了碑、刻了字,坟前还安了个小巧但精致的香炉,与方才魇境中孤坟相差何止千里?尤其他甫一定神,便发觉此处不光他与杨言辉,更有男男女女共二十余人在场……如此种种,无不让柳行雁冷汗大冒,深深意识到了自个儿的反常。

    但他素来隐忍,这诸般思量亦只在一瞬之间。下一刻,他已然按下思绪,在一旁仆妇的协助下镇定而不失礼数地上了香,随后躬身后撤,在四周人或隐晦或直接的打量中退到了杨言辉身旁。

    ──也直到此刻,他才有了关注、分辨周遭人等的心思。

    围绕着这方小小空地,矗着十余名体魄精悍的“家丁”、四名衣着朴实的农妇,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空地之中、坟头一侧,一名挺着肚子的素衣妇人正在身旁婢女的搀扶下烧着金纸,端整秀美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衬上颊侧未干的泪痕,真真应了那句“女要俏、一身孝”,让人单单瞧着,便不由心生怜惜。

    这名素衣妇人,便是靳云飞遗族、那位替亡夫立碑的靳容氏了。

    见靳容氏面容哀戚、神色恍惚,柳行雁微微皱眉,终究没上前打断,只和杨言辉一般在旁默默候着。稍显刺鼻的烟火味在鼻间萦绕不去,让他等着等着,不觉便又将心思放回了先前的魇境上头。

    ──他本已忘了的。

    他本已忘了那场惊梦;忘了自己的夜半惊起、莫名哀恸;更忘了梦中那座孤单而荒僻的坟茔,和那块草草插着、连字迹都难以分辨的木牌。若非刚才那一茬,昨夜没来由的梦魇早让他彻底翻篇,哪还会有心思去探究、追溯?

    如今自然不同。

    他久历深宫,说起梦魇,直觉想到的便是术数、厌胜之流。但且不说他不信鬼神,单单他不觉惊怖、反觉哀伤这点,便让柳行雁否定了这个推测。

    ──和咒诅相比,梦也好、那一瞬的魇境也好,都更像是某种预示与警醒。

    想到这里,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巧合么?

    将他从方才的魇境中唤醒的,是杨言辉;而彼此之所以结伴,却是因为昨夜的“巧遇”,因为被噩梦惊起的他,意外捕捉到了少年“借道”的足音。

    他虽一惯警觉,但眼下不在宫中、他也卸了戍守警戒之职,自不至于被点风吹草动惊醒。换言之,没有那场梦,就没有昨夜的重逢;即使二人终将以“观风史”的身分聚首,也必然是好一段时日之后的事了。

    这还只是最好的可能。

    考虑到涉案之人的背景,也或许,错过昨夜,他们便再没有重逢的可能。

    柳行雁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恨乌及屋,不代表他会乐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事实上,单单想象这种可能性,便让他胸口一阵闷痛,连忙打住思绪,将注意放回了眼前。

    ──无巧不巧,靳容氏对亡夫的祭奠也在这时告了个段落。没等二人开口,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近前施了一礼,道:

    “劳二位久候,怠慢之处,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夫人客气了,该是我们冒昧打扰才对。”

    杨言辉含笑回了一礼,随后语气一转、向靳容氏介绍起身边的人:

    “这位是柳行雁柳爷,是我的旧识,在朝中颇有些人脉。他听说了靳爷案子,从中发现了一些疑点,这才与我同来,想和夫人确认一番。若夫人尚能支持,便容我屏退无关人等,仔细谈谈案子的事。”

    “妾身无碍。二位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便是。”

    靳容氏毕竟身子重了,虽口称无碍,面上却多少带着点疲色。好在随行的顾武准备周全,马上送了支凳子过来,让靳容氏得以歇坐,也让杨言辉免去了“问与不问”的两难。

    随后,少年让无关人等退到五丈之外,只留顾武和几名靳家旧仆在旁。待一切安置妥当,他才同柳行雁点点头,将主导权交给了对方。

    后者也没客气。

    “欲还尊夫清白,便得厘清那本账册究竟从何而来。不知夫人对出首的那位侍妾了解几何?来历、喜好、平素与谁往还、案发前有什么异状……再小的细节都可以,还请夫人不吝告知。”

    “……嗯。”

    许是给勾起了伤心事,靳容氏秀眉微蹙,却还是轻轻颔首,道:

    “那秋姨娘,是前年来到府上的。”

    “‘秋姨娘’是咱们府上对那背主贱婢的称呼。”

    她身旁的婢女一脸晦气地补充,“她自称姓秋,单名‘画’──秋天的秋、书画的画。名字倒是诗情画意,可惜是个肮脏地出来的肮脏货色。”

    “绿盈。”

    靳容氏不赞同地一声轻斥,“注意言词,莫要污了贵人耳朵。”

    那婢女──绿盈悻悻应了声“是”,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见柳行雁和杨言辉都没说什么,靳容氏歉然一笑,才又娓娓道:

    “老爷与妾身素来恩爱,妾身多年无出,他也从不说要抬人进门,只说若无子嗣缘,日后从老家旁支过继一个便好,莫让无关人插入咱们之间,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得乌烟瘴气。老爷既如此说,妾身便也顺从私心,不做那贤良人,只一心守着老爷、守着靳府,安安生生地过咱们的小日子。”

    “江南狎妓蓄妾的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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