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 作者:张饮修
分卷阅读110
要命 作者:张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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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灯拉长了所有人与物的影子。
张修沿着这条老街一直走,脚步虚浮,身影踉跄,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大颗的雨珠从树上掉下来,砸在他的蓝白条纹病服上。
人一天不吃东西会怎样?
不会死。
人呕吐一整天又会怎样?
也不会死。
人在一天没吃东西的情况再呕吐一整天又会怎样?
真抱歉,还是不会死。
死不了。
一路昏暗,他的眼前却盛开满树的梧桐花。
绽放,凋零,落下,铺满小路,真的好美,美不胜收。
他晃着身子,一步一步踩过去,牵着记忆里的鲁森,踩碎了满地的梧桐花。
花朵的尸体释放出一种悲哀的气味,诉说着两个小孩的恶作剧对它们造成的伤害。
梧桐花最终腐烂在泥土里,大雨一下,它们就了无痕迹了。
只留下某种悲泣的声音和气息,回荡在梧桐树下,令人无法面对。
“呕……”
他弯下腰扶住膝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头脑昏涨。
胃里明明空得彻底,神经却紧绷着一根弦,随时随地被引爆,反胃至翻江倒海。
能不能,别吐了…
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5
“嘿,伙计,你想搭我一程么?”
“你要去哪里?”
“去你要去的地方。”
“我这货可是要拉去郊区的,你要去郊区?”
“准确来说,我要去孤儿院。”
“你还知道那里有孤儿院?你以前在那里长大的啊?”
“算吧…”少年浅笑,脸色苍白,“孤儿都很穷的,所以你看,我连车费都付不起了。”
“……”
皮卡车在公路上行驶,眼前山景开阔,他坐在一大堆玉米后面,抱着双膝,仰望蓝天。
蓝天…
那好像是某个人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他面无表情,手里握着一个工具,是从街角里随意捡到的一截铁棍。
第56章 张微
1
生的玉米, 甜的气息,蓝的天幕, 绿的野景。
他从货物筐里挖出一包玉米,放在脚下,狭窄的空地处。
他用手中废旧的铁棍砸玉米,一下一下,直到那包玉米变得稀烂, 汁液四溅。
人类作恶的过程好像总是特别短暂, 留下的后果却是让受害者难以承受和痊愈的。
张修拿着铁棍,以磨药粉的速度碾磨着那些玉米粒,一边磨一边作呕。
残忍, 自虐, 郊外景色飞速倒退, 他耳边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皮卡车驶入孤儿院之前,送货大叔先在外面停了一下车。
大叔从车窗里探出头, 对后面的少年大声喊道:“嘿,该下车咯, 我不能带你进去了。”
但是后面无人回应。
送货大叔又喊了几声,后边依然没有动静。最后大叔只好下车, 绕到后面去查看。
大叔拉下挡板, 只见少年蹲在那里, 一手砸玉米, 一手捂着嘴, 脸上是无法忍受、极度恶心的神情。
“哎?你这……”大叔瞠目, 指着他,“你这孩子怎么糟蹋粮食呢?”
他充耳不闻,继续砸。
大叔瞅准了,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他那只拿着铁棍的手,“玉米要钱的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而张修条件反射一惊,扔掉了手中的铁棍,迅速抽回手。
他警惕地看着送货大叔,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那根铁棍滚动了一会儿,掉下车,差点砸中大叔的脚。
“唉,你这孩子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大叔捡起铁棍,收好。
车上的少年蹙眉,眸中盈满茫然,似乎在费劲思考这个问题。
从哪里逃出来的呢?
是从医院逃出来的呢?
还是从养父母家庭里逃出来的?
抑或,准确而言,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
是否他这一生,从本质上就注定了逃跑而生?
总是要这样逃啊逃,逃到了世界的尽头,才不得不转身面对,像从来没有害怕过那样,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回到深渊里去,亲手砸碎那些牢笼。
就非要以这种置之死地而生的方式生存吗?
可不可以,有一次,不再需要这样?
可不可以,有一次,让我安心沉睡…
2
被抱住了。
他只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怀抱里,什么东西磕疼了他的后背。
摇晃,颠簸,夜幕降临,星辰变幻。
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对于美好,数量太少,怎么也想不起;对于丑恶,数量太多,又来不及遗忘。
做梦永远只能做噩梦。
……
是夏风还是秋风,吹起了那只断线风筝。
明橙色的小男孩追着他跑,不知疲倦。
他突然发现,原来鲁森真的有翅膀,一旦跑得太快,鲁森就飞起来了。
他还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只断线风筝,顺着风的方向,一直飞,没有目的。
飞在空中的断线风筝,该不该停歇?
不知道。
他调转头去靠近鲁森,逆风而行。
他夭折在风里,飘摇下坠。
没有鲁森,也没有风了。
……
谁绊倒了他?
那么猝不及防,脸朝下,摔在地面,变成了一滩泡沫。
艰难地挪动,每挪一下就破灭一部分。
光彩越来越稀薄,挪不动了。
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自己一点点破灭的声音。
……
小麦成熟了。
麦田里飞来一群乌鸦,染黑了金灿灿的麦浪。
他站在悬崖边缘,眼睁睁看着乌鸦们黑压压地轧过来,即将吞没他。
孩子们都去哪儿了?
麦田里的守望者就要掉下悬崖了,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来拉住他。
他被黑鸦冲下去,翻转,纷飞,落地,来到悬崖之下。
他惊讶地发现,大家都在下面等着他,包括那些孩子。
所有小孩子都举着枪,围成一个大圈,把他包围在里面,枪口对着他,开始一场扫射。
……
列车还开不开呢?
汽笛声刺破耳膜,乘客们面目模糊。
面具,大衣,围巾,手套,一定要藏好每一寸皮肤。每个人都这么做。
只有他全身赤·裸着,坐在车厢里,安静坦荡。
直到列车员冲上来,把他赶下列车。
风雪狂飘,寒冬凛冽,他往回走,身后是渐行渐快的列车,移动着,喧嚣着。
他把双手交叉在身前,揣着,青白条纹的病服太单薄,挡不住刺骨严寒。
不是条纹病服等同于赤·裸,而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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