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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局中局

    心念如此,不得不再度苦笑着摇了摇头,摒弃杂念,沿着血迹,绕过树木枝桠的遮挡,月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仍是那一身艳红,只是此刻月啸的俊面,惨白的如同死人,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启合:“你不是他的对手!”话犹未完,便是一声痛苦呻吟,随即一口鲜血喷出,眸中溢彩亦是黯淡了下去,显然他是受了极重内伤。

    看着月啸身上那道道致命剑伤,萧依寂心头难受至极,似有滚滚热血在五内翻腾,俊面杀意尽显,纵是他极力强抑,握剑的手仍是微微颤抖,星眸露出一种冰冷如刀的神情,旋即扫向假芮羽逃走的方向,心中千百条毒计都冒了出来。

    “你就不想先放我下来吗?”月啸微微一怔,尔后剑眉轻挑,似是调笑地说道。

    “什么?”萧依寂不由星眸一颤,脱口而出。

    “你打算让我在这上面待上一辈子?”月啸反问道,俊面笑意更加明显,神色自若,却仍掩饰不住眉间愈渐加深的痛意。说罢,无奈已极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继而苦笑道:“这次,好像我比你惨!”

    他的话,在萧依寂听来,无疑不是嘲讽,但却令萧依寂感到无比自责,心内愧悔难当,似有什么东西顶上喉头,一时间无言以对。月啸身上每一道剑伤都仿佛划在他的身上,皮肉外翻,涔涔鲜血划落,深处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在他的肩头一柄烨烨生寒的长剑全然贯穿,将他的身形钉在身后巨树之上,殷红血迹顺着剑氅滴在地上,形成一汪血渍,而他仍是浅笑,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淡漠地星眸中仍是毫无生气,自然也没有死气。

    萧依寂微微颔首,终究凄凉地轻叹一声:“月啸,我真是……”他的话倏然哽住,他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旋即缓缓将手搭在那柄长剑之上,星眸一沉,低声说道:“你忍着!”

    “嗯……”月啸沉吟一瞬,刚欲开口,萧依寂便是手上猛地一扯,月啸只觉肩上剧痛犹若刀割,一声惨叫呻吟中,血光飞洒,疾射三尺,月啸倏地身形一颓,勉强靠着身后巨树,倚立未倒,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之上豆大汗珠簌簌滚落,那肩上洞穿的伤口,更是皮肉模糊,血如泉涌,令人不忍直视。

    萧依寂冷眼瞟了一眼月啸惨白俊面,虽是有些骇人,但已是稍有缓和,这才略微放心,随后随意地从长衫上扯下一块白布,递给月啸:“感觉好些了吧?”他的话极为简单,却是极力抑制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怕月啸听出破绽。

    “下手真是够狠的!”月啸笑盈盈地瞥了一眼萧依寂,俊面极度扭曲,他的手颤抖着接过白布,甚至没有半分力气,胡乱地在肩头抹了一把,手上力道一泻,便颓然垂下,回首望着沙星如盘的夜空,怔怔出神,胸口剧烈的起伏,也是渐渐缓和了下来:“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现在还能在这看星星,真是有趣……”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震,星眸顾忌地看向月啸俊面,月啸竟能将刚刚的生死搏命,如此淡漠地称之为有趣,甚至在他说有趣的同时,神情中那一份无以复加的满足感,都令萧依寂感到莫名的发酸,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喉头,却都忍了下来,唇角搐动良久,才似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没下杀手!”

    萧依寂说话之间,长剑交由左手,反臂一格,将落痕背在身后,旋即又随意地在身上扯了一块布,将月啸肩上的伤口堵住,那殷红怵目的鲜红,仅是瞬间便染透白布,蔓延到萧依寂的手上,触及温热,旋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这一块白布根本足以堵住月啸血流如注的伤口,尤其月啸肩上的伤口由肩头贯入,背后肩井大穴刺出,直直钉入树干之中,身体承受的剧痛使他不自觉地挣扎,那贯穿的伤口,险些将他的整个肩头撕裂。即便残忍如萧依寂,这种狠辣手法,他都未敢一试,只怕对上这样的对手,自己也是难逃月啸的下场,心念如此,苦笑出声。

    哪知,月啸仅是剑眉轻蹙,俊面现出苦痛神色,那玉牙紧咬下唇,却是生生忍下擦拭伤口的痛意,未发出一声轻哼。直到萧依寂停了手上动作,他星眸一退,才长舒一口气,笑道:“我说的是你,下手真够狠的!要不是我躲开了他的杀招,只怕现在你要替我收尸了!”说着接过萧依寂握紧的白布,俊面立现自嘲神色,星眸全然不曾看顾肩上伤势。

    他的手触碰到他,异常冰冷,惨白无比,纤长的十指,渗着阴阴死气。若不是月啸看似自若的谈笑风生,谁敢说这不是一双死人的手?萧依寂不由心头一栗,心念电转,想到刚才那假芮羽逃走的身形,恍若思忖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假扮芮羽?”

    萧依寂话音未落,月啸听得一怔,略带几分惊诧地望向萧依寂,本来在锁云楼中,他尚以为萧依寂对他的话是佯装不懂,而直到此刻,他仍是一副迷茫神色,显是真的毫不知情,是以,俊面一沉,高深莫测地说道:“看来,仇天正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这是你第二次重复这句话!似乎很重要?”萧依寂轻轻脱口问出,星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月啸。

    月啸并不看他,而是抬首上望,高耸入云的峰巅掩在一片迷蒙蒙雾迷迷的云气之中,月华似水,皎洁如练,直映照得飘紫峰峰顶似是幻起千般银光,流彩溢丹,好似真有仙府灵窟一般。尤其,此刻夜风寒凉渐劲,松涛如啸,呜咽之声,换入耳中,如泣如诉,顿时令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多了几份惬意。他不说话,面上也不曾现出任何表情,沉吟半盏,耐不住落寞,萧依寂不得追问了一句:“若果然如你所说,这个人是江湖势力中的一方,那会是谁这么急于想杀我?”

    月啸仍是不语,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俊面诧疑的萧依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的确让他感到生不如死,勉强提起一丝真气调息,直平复许久,才开口以极微弱的声音说道:“谁?你该问江湖中有谁不想杀你?仇天正没有跟你说,恐怕是为了你好,孰不知也会害了你!”他说此一顿,星眸染凄,在他看来,无论自己杀过多少人,背负多少使命,都没有萧依寂来的彻底,来的不顾一切。是以,喟然苦叹了一声,放佛为萧依寂惋惜一般,尔后继而才道:“现在苦玉现身了,你作为萧家唯一活着的人,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如果我没说错,你在陌红楼外以一把战弩吓退众人,那把战弩就是当年战神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这就是你的罪上加罪。”

    “可刚刚在树林外,他没对我下杀手,这不是很奇怪吗?”萧依寂思忖片刻,虽是知道月啸说的不假,但那少年的奇怪举动仍是在脑海之中挥之不散,星眸缓缓扫视那少年逃走方向,倏地一亮,两道冷芒迳射而出,旋即恍然彻悟:“他不是真的想杀我,而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你以为他会找什么?”月啸神色自若地摆弄这手上带血的白布,听萧依寂说罢,嘴角微一搐动,哂然冷笑一声,说道:“羊皮卷,十字战弩,金银果!金银果不在你手里,十字战弩你也没带出陌红楼,他要想这两样东西,都不必经过你!”月啸妖媚惨白的脸上,浅浅一弧笑意,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你是说……”萧依寂星眸一掣,惊诧已极地望向月啸,唇角轻启,喃喃低语,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不忍,心头何止凄伤,更多的是执念的悲恸,搅得他五内如焚。

    话犹未完,便被月啸那毫不顾忌的骄矜打断:“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上这飘紫峰乱闯?仇天正也真敢放你出来!”说罢,口中发出冷冷一声冷哼,说不尽的讽刺意味:“苦玉已经现身了!”

    萧依寂不由听得心头大骇,星眸冷辉翻然,俊面颜色立变,心下微动,月啸说此话时,神色如常,丝毫不显勉强,定是还有后话。

    他思忖未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月啸仅是冷冷瞟了他一眼,便又说了下去:“苦玉已经现身了,那个带着苦玉的人,自称是洛家后人,扬言要报十八年前的灭门之仇。就在宋清啸和公孙羽围攻陌红楼之前,羽残宫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月啸听着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几乎要笑出来,但那俊面神色仍是凄伤之极,他此刻半分都笑不出来,心中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你以为宋清啸找冷无风是为了什么?以飘紫峰现在的实力,能够高攀的上羽残宫?你太天真了!那是因为饮啸天和欧铭给那洛家后人布下了局,将洛家后人追赶到飘紫峰地域之内,生擒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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