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的心理阴影

    回忆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十年寒窗无人问，辛酸冷暖心自知。七岁那年第一次入学，我和小伙伴们大多是被爸妈揪着耳朵赶往了学校，一路上那个哭哭啼啼，三步一叩首，五步一回头。到了学校一人哭则数人哭，数人哭则百人哭。那么多小毛孩子在一起哇哇啼哭那场面也真是令人醉了……

    等到家长一走，翟老师一出现，哭声立刻停止，整个世界清静了。翟老师何许人也？竟有如此神通，他就是学生们谈虎色变的煞星。翟老师的性格和年龄一样着急，揪耳朵和打棍子是他老人家的两大绝技。朋友你以为揪耳朵就是拧一下耳朵，打棍子就是敲一下头吗？要是这样那还称什么绝技。揪耳朵是把整个人给提起来，脚不着地；打棍子是棍子敲在头上，断两三截。

    但翟老师为人方正，教学严谨，打人也都是恨铁不成钢，并非故意虐待儿童，所以他的严厉不但无损于他的声誉，反倒增加了他的威名。再加上他为师已久，我们这一代爸爸、伯伯辈分的人大都是他的学生，见到了他老人家还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翟老师好。”所以挨了翟老师的打，没有人敢回家告诉家长，否则很有可能再被家长再揍一顿。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种感觉深深地扎根在我们幼小的心灵，所以您应该知道入学儿童为什么哭哭啼啼不愿去上学了吧。因为我们都知道就要大难临头了。

    伴师如伴虎，果然我的灾难来了。那是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翟老师端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同学们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有看书的，有写字的，同桌小威两眼不时地瞅着翟老师，手里不停地削着铅笔，但削来削去怎么都削不完。“王小风你过来。”翟老师突然喊我，教室刹那间，鸦雀无声，我的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啊，感觉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我，唯有翟老师并不看我，仍若无其事的批改着作业。我胆战心惊的走到他跟前说不出一个字。“这是什么字？”他用笔指着其中的一个字问道。我再仔细一看，原来那是我的作业本，随口答道：“是爸爸的爸字。”“回去查查，再来告诉我。”我赶紧回到座位上查了起来，我的脑瓜子可不灵，回去没有翻阅课本而是翻看了正在写的作业本，然后回到翟老师身边“这就是爸爸的爸字。”我很有把握的说道。“什么字？”“爸爸的爸字。”我立刻回道。我见他霎时变脸脸色怒斥道：“我让你爸爸的爸字。”并手起掌落，打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地我转了一个圈，满眼都是星星。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脸火辣辣的烫。

    “过来你记住，最后一笔不是一撇而是竖折勾。”翟老师严厉地说道。放学后，别的同学欢快的像脱笼的鸟儿一样飞出了教室。我则别别扭扭、心灰意懒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低头踢着地上的树叶，一会儿停下来默默不走……好不容易出了校门，我没有跟着人流往东走，而是一个人走向了另一条人烟稀少的回家路线。我没精打采似乎天空都那么苍白无力，我像一个罪孽慎重的囚徒，被押送往刑场羞愧不已。走到半路，我抬头看见河北岸一截河堤很是险峻，便不由自主地向那走去，其实我对这段河堤向往已久，尤其是那一层突兀出来的石块，就像奶酪一样引诱着我。但一直以来迫于它的险峻，我没有敢往上爬。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爬到了堤坝的中间。我才意识到我自己，我是怎样就爬上来的？往下一看河水幽深，似乎里面伏有水怪，吓了一大跳，两腿颤颤，一阵眩晕，掉了下来，天啊当时我可真是吓破了胆，以为要么淹死，要么会被水怪吃掉。扑通我掉进了水里，我吓的根本就叫不出声来，水一个劲的往我嘴里、鼻子里灌，我就像一只黏在蜘蛛网上的蝇虫，越是挣扎越是被困得紧……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去抓紧它，终于被拉上了岸，吐了水，才总算没事，我这才抬头看，原来是聋子大爷救了我。

    想到这里虽然我心里有点心酸但并不恨翟老师，那时候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恨呢，现在仍然不恨，因为我相信翟老师虽然很严厉但却很公正，犯了错误就要被打，男生谁没被打过呢，没有歧视，他并不针对某个人或某些人。

    等我读初中的时候，体罚算是消失了，代之而来的却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精神制裁：依分论人、身份歧视、语言侮辱。给这比起来，那一巴掌算什么，外伤不过几天，掉了伤疤忘了疼嘛。内伤可能就一辈子的阴影，问题就大了，犹如中了七伤拳，首先变斗鸡眼，然后耳朵失聪，听不到声音，之后声线失控，说话全部都走音，然后五脏六腑爆炸，最后就死定了。

    一提到高中，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真是一场噩梦、噩梦，即便现在，我仍会时不时的做这种梦：我竟又回到了初中或是小学重新复读，高考可望而不可即。物理、化学成了必考的科目，怎么学都学不会，绝望、纠结……忽地梦中惊醒做起，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出来，满头大汗，当意识到这是个梦时，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高中三年如同三大战役，胜了饮马长江；败了流落沿海打工。当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拼搏，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但是根本逃不出那句老话的手心：“说得容易，做的难。”再多努力也无助，我是一场战役都没有打好，高一成绩平平，高二成绩恶化，高三略有起色。第一次高考失败了，但我没有流落到沿海打工，而是成了老母鸡复读了。高四班主任对我们说：“不读高四的高中，不是完美的高中。”老天你知道这句话吗？这句简单安慰的一句话，有多少考生的泪呢。北京大学只是北京人的大学，不是我们这些外省人的大学。许多人心有不甘，复读了一年又一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说是三大战役，但对许多人来说却是八年抗战。

    范进发疯我以为这只是古代封建科举社会下的产物，没想到我们高中年年都会有一两个范进出现。一个同学突然跳上了桌子，双手举起，高呼“我是第一名，我一定要成功。”放声大笑之后，再一屁股坐下，又大哭，接着撕书，后来跳下来砸桌子、椅子，一头愤怒的狮子。我们全吓地疯狂的向外跑，生怕他打地性起之后，再杀人……但是新时代的范进不如旧时代的范进，毕竟人家是考中了之后才发疯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对于范进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更多的则是一种悲鸣，他比我惨不了多少。高一的时候，我们是按照中考成绩分的班，当时我排在班级前十名，学习也十分努力，甚至下课都不休息。班主任认定我是可造之材，找我谈过话，鼓励我争取进入年级前50名。他在课堂上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对我的欣赏和期待。自习课的时候，他也常到我座位旁，查看我写的作业，有时还问寒问暖，对于这种特殊的待遇，一方面我感到受宠若惊，一方面又感到高处不胜寒。

    班主任对我的过分关心，对其他同学则近乎视而不见，我很容易成了嫉妒羡慕恨的对象。还有更严重的如果我达不到老师的期望后果将不堪设想了。要成功先发疯，不想败要变态，不疯魔不成佛。我跑着去吃饭，七分钟之内解决战斗，晚自习之后回到寝室，也要开着台灯，再看一个小时的书。早上五点多就起来，洗了脸便跑去了教室，我浑身紧张地像上了发条的陀螺或一张弯紧的弓，我变得不修边幅，头发乱的像个鸟窝，衣服不常更换，有时上衣还扣错了扣子，甚至穿反了背心，更糟糕的是我还不经常洗澡，如果不喷些香水，我真的成为了名符其实的臭老九了。

    期中考试转眼即到，“拿到试卷透心凉，一紧张，全都忘，似曾相识，解释都不详，物理、化学两茫茫，看作文，泪千行，两小时后出考场，见同窗共悲伤，如此成绩无脸见爹娘，待到成绩发榜时，楼顶上泪千行。”网友的这首词正好反映了我的状况。

    我的成绩不但没能进入年级前50名，反而落后到班级二十多名，班主任对我大失所望，见到我时一脸冰霜，我仿佛成了一个骗子，仿佛一个曾经被高捧的大师，后来被拆穿了西洋镜，露出了江湖骗子的原形，这样的下场可想而知了。班主任对我看走了眼，严重影响了他在同学们面前的英明形象，面子很是挂不住，我自然是要成为替罪羊的。

    过度的努力不但没有搞好学习成绩，反倒搞垮了身体，胃痛的难受，请假回家挂盐水，一个星期后才返回学校。这时我才发现前面杨娟的位子也空着，同桌告诉我她也因病请假回家了。别看杨娟其貌不扬且不善言辞，这次考试拿到了全班第二的好成绩，不料她也病倒了。

    不几天杨娟回来了，我和她说了几句话，原来她只是感冒了。晚上班主任来了，见到杨娟十分高兴，问寒问暖，还饶有兴趣的和她谈起如何预防感冒的问题。全班同学都向杨投去嫉妒羡慕恨的眼光。对于一旁的我，班主任瞧都没瞧一下，仿佛我就是空气。“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种感觉，这种滋味……

    各科老师也大体是这个态度，只是没有班主任这么明显罢了。我在班上威信扫地，地位一落千丈。蔑视的眼神仿佛我犯了罪，嘲笑的话尤其令我难以忍受：“我考不好，那是咱不学，智商是没问题的，不像有的人那么努力也学不好。”是的还有比这更可耻的吗？付出了那么多，收获却寥寥无几，这令人绝望。

    第二天上午，班主任的课，他要讲解辅导资料上的习题，不巧我和同桌的辅导资料都忘在了宿舍，我没去问旁边的同学借一本，同桌和我一样也愣在那里，我们低头听讲，但是被班主任发现了，他径直走到我们座位旁边怒道：“你们的资料呢？”我不敢说话，同桌弱弱的说道：“忘在宿舍了。”“蠢货，十足的蠢货，就不知道向前后桌借一本书吗？一根筋，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就你俩这幅德行，指望着爆发猪都能爬树。”我的心被撕裂，胃又隐隐作痛，我的天空布满了阴云，这阴云越来越咄咄逼人，我被笼罩去进而被吞噬……

    一个星期后，班主任重新调整座位，按名次排座，第一名者任意挑选，然后第二名再挑……班级后墙上的学习园地也贴上了红榜，上面写有班级前十五名同学的名字。这个红榜对我来说就像妖怪之于咒符，它就是贴在五指山上的封条，而我就是那只被压在山下的猴子。班主任提问问题也是按照名字来，但只限于这十五个人当中。讲课面对的也只是这十五个，其他同学成了空气，扫一眼已属难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学习成绩的下降，导致了我人际关系的恶化。这个人际关系指的就是与舍友之间关系的恶化。我有脚气，却不经常洗脚，这令两个室友对我非常不满，指桑骂槐般的侮辱，时不时的对我挑衅，回宿舍如闯龙潭虎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我搬离了宿舍……

    那真是一场噩梦，想到这里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高中我真心不想读。”“不想读，没钱，人家还不愿收你呢。”读高中是学生生涯中的第一道大门槛。如果考上了公费，不用纠结了，重点高中向你伸出橄榄枝，只要你再缴纳1000多块的书本费就ok了。但是公费的毕竟是少数，关键是我们大部分人考不好。考不好又要分层次，超过分数线20分之内的拿6000多块学费，低于分数线15分的拿钱也是可以读的，但从9000多块开始，每低一分则多拿1000.如果分数线再低的话，拿多少钱都没用了，当然了，除非你爸是李刚。

    我的分数线就比较尴尬，低于分数线10分，只要拿钱便可以上，但是我需要缴纳18000块才能踏进重点高中的大门。我等屌丝家境平平，拿这些钱感觉不值，于是进了一所普通的高中……过去的事不能想，想多了都是泪。

    可能我心底被压抑的那股恨，在那时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以致冲昏了我的头脑，看见倒在地上的老刘，仍恶狠狠的怒踹了他几脚，甚至还嫌不过瘾，不解气，想再补几脚的时候，无奈后面汹涌的人流，不给我再一次的机会……

    皇恩浩荡，学校给了我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在观众席上观看了阅兵式，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盛大。当我被激动人心的场面所震撼时，我看见旁边在坐的老k嘴角上扬，呵呵冷笑，似不屑、似嘲笑，让我迷糊不解……

    不知不觉我来到文学院楼前签到处，负责值班的班委是陆晓彤，签字时，她疑惑地问我“你脸色好难看耶，病了么？”我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无辜地说道：“没事，没事，今天你值班啊？”“是哒”陆晓彤萌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