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将军却说:“今夜的计划取消,要杀南宫瑾不急于一时。”
花吟一愣,缓了缓,一面解下披风,一面说:“也好,一切听从将军的安排。”
高将军却说:“不过你要如约赴会。”
花吟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看定他,说:“将军此言何意?”
高将军沉着脸,没说真话,而是解释道:“机会只有一次,务必要做到百密而无一疏,我细想了想,咱们的计划还有许多错漏之处,需得从长计议,我想你若到他身边,只要得到他的信任,有的是机会下手,而不是这一时三刻。”
花吟不解,“依我看,计划已然天衣无缝,将军何故如此说?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将军目光有几分闪躲,说:“一切按我说的办,老夫做事素来讲究万无一失,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老夫是不能贸然涉险的,一旦棋差一着,则满盘皆输。”
花吟不语,高将军也不知她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须臾,他喊了声,“拿酒来!”又道:“公主忍辱负重,老夫深感五内,这一杯,老夫代大周的万千百姓,敬您!”
花吟拿起酒杯的一刹那,有那么些犹豫,但见高将军已一饮而尽,也就随性干了这杯。
高将军说:“公主暂且歇息片刻,老夫这就安排马车。”
言毕,高将军出了门去。
花吟坐在桌前发了会呆,心里却是千回百转,高将军与她商定的暗杀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当时他是何其的坚定,生怕她反悔还一再保证会护她家人周全。如今这才过去俩个时辰,他突然就改了主意,怎不叫她起疑?
难道说南宫瑾暗中掳了高将军的亲眷胁迫?
花吟眸光一闪,南宫这人生性多疑,又顾虑重重,绝不会将自己置于被动局面,如此说来倒解释的通了,只是,真要这样,高将军先前在她眼中那高大无私的形象就少不得要崩坏了。之前他生怕她不答应,口口声声国家大义,要她弃小家而顾大家,言辞恳切,直说的花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现在轮到他的亲眷被胁迫,他怎么反倒缩了?
花吟越想越气,手指划过丰盈的唇,以及发上的珠翠,她行善多年,终究不如上一世那般的心狠手辣了,如今她已充分做好了杀死南宫瑾的准备,若要叫她放弃,又回到他身边阳奉阴违,她自问是做不到了。况且时间拖得越久,她自己心头的这团恶气,恐怕也会随之消失殆尽。很奇怪的感觉,她不知是好是坏。
之前她做了错误的判断,总以为自己有这能力引那大魔头向善,如今看来,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南宫瑾为了搅乱大周朝纲,不断的制造冤假错案,致使民不聊生,就凭这些,她不知道他是否就要下十八层地狱了。既然一切的根源是因为她当初没有狠下心肠,如今还是由她来了结这个魔鬼吧,趁更大的浩劫没有到来之前,杀了他,不管是他拖着自己下了地狱,还是他与她一同变成孤魂野鬼,至少,一切都不算太晚。一了百了,也省的继续苦恼下去,再做无谓的纠缠了。她越想越畅快,倒仿似回到做鬼的那些岁月,哪有这许多烦心事,见到不顺眼的就打,打不过就咬,一切靠拳头说话,哪要伤这些脑筋。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公主?”
花吟转头看她,“准备妥当了?”
丫鬟面有异色,问,“公主你还醒着?”
花吟正觉奇怪,站起身子说:“你问的这叫什么话,”陡然,只觉身子猛的一个晃荡,脑子一懵,些许糊涂。
“公主?”丫鬟上前。
花吟旋即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她,厉声道:“酒里下药了?”
丫鬟被她吓住,面上一白,却在下一秒,花吟整个人一软,丫鬟急急拖住她,门外又有两个婆子跑了进来,几人一起架住她。
高将军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看了眼说:“重新给她梳洗,要快,她身上的衣裳也要从内到外都换了。”
婆子丫鬟抱着花吟,一路手忙脚乱的忙活去了。
杨树下,曹文欲言又止。
高戈说:“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祖母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是她老人家一手拉扯大的,她要是有何闪失,我也无颜苟活于世了。南宫瑾那人,看来我真是小看他了。”
曹文也是一脸忧虑的样子,“如今他大权在握,背后又有伪王撑腰,宫内又囚着太皇太后与太上皇,况这京城之内大都是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亲眷家属俱都在此,一旦开战,可想而知我们该有多被动。又有,郑西岭将军率领的那支大军完胜陈国,不日将返朝,如此看来,我们是难有胜算啊。”
高将军重重一叹,“我是千算万算没料到郑西岭那小子居然是用兵奇才,本来想着陈国的大军拖住他们,伪王兵力不及我们,兵贵神速,我们或可一战。但如今看来,伪王身边,文有南宫瑾,武有郑西岭,即便他再是昏庸无道,也不是短时能拿下的。时间一久受苦受难的还是大周百姓,咱们这正义之师,若要叫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无论成败,将来史书上也要留下骂名了。”
曹文拧紧眉头,“可如今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将军可有妙策,解此困局?”
高将军看他一眼,“赌!”
“赌?”
“如今回想来,我之前的计划真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我之前只道南宫瑾对花吟有情,我或可利用花吟杀了他。如此,朝堂之上伪王失了主心骨,必然方寸大乱,而朝中那些人也素来对南宫瑾马首是瞻,伪王无道,心腹并无一人,我等想拿下皇城,可谓是轻而易举。但如今细想来,且不说刺杀南宫瑾困难重重,一个不慎,若是他尚有一息,恐怕就要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亦如现在,我们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他已然知道凤君默与秀丽的事,伪王恨毒了凤君默,若要叫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曹文听了一半已觉冷汗涔涔。
“但是,若我们换个角度去想,如果南宫瑾真如凤君默所言那般,确实是金国的王呢?若他是一国之主,我们更是杀不得,他一死,金国必乱,到时候周国内忧外患,那坐收渔翁之力的就只有陈国了。细想想,他扰乱周国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他的私心。他目的已然达到,为何还不走?金国如今积贫积弱,他想吞并周国那是不能的,却仍旧苦守在此,倒叫人费解了。所以我打算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双方若能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曹文说:“只是我素来听闻南宫瑾那人疑心病颇重,您要与他谈,又叫他如何信你?”
“所以……”高将军笑的深不可测,“我要先送他一个礼物,但愿他能看在礼物还合心意的份上,能看出我的诚意。”
☆、第223章 深得我心
花吟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十几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她吓的一个激灵,再是混沌不堪,也睁了眼,雾气蒙蒙,她的眼看不真切,这些人却像跟她有多大仇似的,可着劲的扯她的头发,搓她的皮。花吟疼的受不住,心里恼的不行,一口咬住正往她脸上抹东西的那人的手。
妇人尖叫一声,挣扎之中撞到身边人,打翻了香精乳液,有人一不留神滑到,四仰八叉,旋即乱成一团,花吟失去支撑,一头沉进浴池里,倒是狠灌了几口洗澡水,还好那些人反应够快,又七手八脚的将她捞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花吟意识不清,听不明白,胸口憋闷的疼,喘不过来气,身子又被他们揉搓的难受异常,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高将军一直没走,不一会有下人进来,曹文随口一问,“那个丫鬟怎么样了?”
下人回说:“死了。”
曹文面上一白,高将军也是神色一凛。
最开始伺候花吟宽衣梳洗的是俩个丫鬟,谁知才一会功夫,那俩丫鬟竟一前一后晕倒在地,众人莫名其妙,只见一个丫鬟口吐白沫,脸色乌青,看上去像中了剧毒一般,另一个呼吸尚存,面上也红润,就是怎么叫都不醒。曹文赶紧的叫人请大夫,也就眨眼功夫,那口吐白沫的丫鬟已然断了气,而那晕过去的丫鬟,还是那个样子。众人惶恐不安,待大夫过了来,怎么瞧也瞧不出这丫鬟到底是怎么了,只见她呼吸越来越微弱,面上却没有痛苦之色,睡着了般,后来一口气没上来,不知不觉间也去了。
高将军面上怔怔,表情复杂,半晌无言,倒是曹文一再叮嘱伺候她的婆子务必小心谨慎,将她身上有可能藏了毒的地方清理干净,后又不放心,调了俩个药女过去。
花吟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洗了一遍又一遍,后来众人看她皮肤都洗皱了,确信她身上没残留什么可疑的毒物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给她穿了衣,又喂了一碗汤药,而后出去回禀了高将军。
高将军进屋,只快速的瞧了一眼,赶紧撇开眼,出了去,曹文跟在他身后,尚未看清,就被他推了出去。
曹文觑了一眼,见高将军神色有异,略一思衬,反应过来,笑言,“美人倾城,就不知这招美人计好不好用了。”
**
南宫瑾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只等的脾气都上来了,也没见高戈有什么表示,忍了又忍,直恼的体内怒火澎湃,堵在胸口,下也下不去,终于,这口恶气还是燃尽了他最后的耐心。
一直候在外头的大海只听得书房内一叠声的桌椅杯盏落地的噼啪声响,吓的大气也不敢出,旋即房门猛的被推开,南宫瑾看也不看他,点了二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出了相府。
一路疾驰,策马狂奔,到了高府门口,反定了定神,翻身下马。
门房见到是丞相,也不敢拦,口内道:“相爷,我们家老爷恭候多时了。”
南宫瑾眸色一愣,冷冷哼了声。
高戈本在书房内踱来踱去,时间过去的越久,他心内益发的惶恐不安,之前他早有安排,听的下人通传,丞相来了,他一颗悬着的心反而安定了,又问他带了多少人,下人回说,“匆匆一瞥,人不多,就二十多个,可看那架势个个都是练家子,不是一般的随从。”
高戈与曹文对望一眼,不自觉露了笑。
他一直不动,不过是在试探南宫的底线,他表现的越紧张,他们的胜算就越大。
高将军远远迎上他,口内连声道:“哎呀呀,丞相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南宫瑾冷笑一声,高将军本想迎他去议事厅说话,但见他脸色难看异常,心内暗惊,略一思量,决意不在此刻撩他的逆鳞,缓缓叹了口气道:“丞相请随我来。”
高将军领路走在前头,南宫瑾倒不急着跟上,四周略看了眼,但见护卫朝他使了个眼色,这才抬步。
高将军也意识到他的顾虑,笑着站住步子说,“丞相大人,老夫的为人难道您还信不过?再说老夫是有家有室的人,做任何事都会有三分顾虑的。”
大海骑马不行,慢了好一会才跟上,此刻也追了上来,直喘粗气。
南宫瑾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跟过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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