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皇后送回宫中,赵佐留下和颜含玉说话。
“你还好吗?”
“谢太子关心,我很好。”
“此事本不是多大的事,最多只是两句口舌,想来你是故意去找孙妃麻烦的吧?”
“太子既然知道,又何必说穿。”
“四哥久去不归,父皇对此心存芥蒂,你算准了父皇的心思,故意让孙妃说出口,使得父皇厌恶,即使真相如何,父皇也不会在意。”
当今皇帝最在意的是天下独掌,那句谁的天下不正是如鲠在喉?
“含玉妹妹……”
“太子殿下还有事吗?”
“我们……”赵佐缓缓说着,“再也回不去了是吗?就像小时候……如今,我们便无话可说了吗?”
“太子殿下说笑了,小时候不懂事,童言无忌,现在可都大了,您是太子,若是我有个冒失,指不定就是冒犯天威。”
“我知道,你还是怨我的!”他喟叹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眼底的神情更是难测,“我知你们所想,我不应该是太子,我上面有个哥哥,怎么算太子也轮不到我头上!含玉,若这个太子之位是四哥,你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待我?”
“太子真会说笑。”
见她一副淡漠的神情,他黯然一笑。
“是啊,太子之位哪是我一句话,说是谁就是谁呢?我也就说了个笑话。”他说完这句话,正色道,“父皇立我为太子,我便不会轻易卸下这责任,有我在,我便不会手足相残。”
她不讨厌面前这个人,可颜含玉想到那个帝王,心里就忍不住多了几分怨。
“殿下说这些是在跟我保证什么?”
“我不会伤害四哥。”
颜含玉一笑,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前朝太宗帝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自己的兄长和弟弟,最后被立太子,登基为帝。如此踏着兄弟的血上位之人自古不止其一,我虽没有太子熟记史书,却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太子不必跟我保证任何事。”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见他这副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只得暗暗掐自己的掌心。
“你怎知我做不到?”
“就算你想做到,可你能保证那位能做到吗?你是臣,他是君,你是子,他是父,你为人忠孝,忠孝节义,又有谁能做的圆满?”
赵佐知道很难,他想平衡这层关系,让父皇莫为难四哥,让四哥少些戒备,亦或许这皇家的亲情实在难以调控罢。
“你心思灵透,什么都瞒不过你。太傅大人出事,我知道你心里有疑虑,此事我定会查个明白,不让太傅大人蒙冤。”
“既然殿下想说话,我便说些不中听的。殿下,你真的了解你父皇吗?”
“父皇为人处事果决,知人善用,仁厚节俭,又勤政爱民,虽不及皇伯父在世时的明章之治,却也无甚差错。”
“是不是一个人看着行无差错,在背后行阴私之事就可以视而不见?”
“你是说我父皇对四哥暗伤?”
颜含玉看着他不说话。
“四哥那些年久居王府,不问世事,我一直以为四哥最为淡泊,后来才知何为步步为局,他所做的事比我们想象中多很多。含玉,如若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嫁给他,他并不是良配。”
颜含玉怒极反笑,“所以呢?秦王殿下所做之事威胁了皇权,皇上处之而后快便是理所当然?太子殿下觉得他心机深沉?便觉得他不是我的良配?若不是他这些心机,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我不是那些意思。”他急切的想解释。
“殿下不必再说,你我已无话可说。告退。”
“含玉……”
“你还想听?”
“我不说那些话了。”他知道那句四哥不是她良配的话让她不开心了。
“既如此,我就再说些逆耳之言。有些事我觉得殿下还是知晓为好,七年前,我去苏州外祖家巧遇赵贤,同行了一段,途中却遭人半路劫杀,我险些死在河里。四年前,我从苏州外祖家归来,途经扬州,救下一个垂死之人,若不是在外家习得医术,我便是遇上他,也是遇上一具尸首,我既然救下他,就不会让他再出事。我认定他,这一生就不会改变。”
赵佐想到四哥那次去秦岐,龙神卫却紧跟其后,父皇说,四哥早生异心,又手握兵符,若不时刻派人跟着,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四哥身为皇亲贵胄,难保会受歹人追踪,龙神卫只是护他。”
他不信,颜含玉谈不上多失望,毕竟是生身父亲,而她什么都不算。
“殿下所言极是,想你们都是皇亲贵胄,攀上了总归没有好事,就像我祖父,我祖父一向清正,行事磊落,他一届文官,如今却被人说是勾结外贼,也不知这外贼是谁?”
“我……”赵佐哑口无言,“如若太傅大人清白无辜,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会保太傅大人无事。”
“殿下,这件事你还没看透吗?”
如今这种状况,被疑心勾结外贼,这样的罪可不是小事,不见即刻清理整顿,却是先囚禁起来,这事情定有其他隐情,亦或者受了胁迫也说不准。
勾结外贼,轻者抄家流放,重责杀身之祸,全族遭殃。
“真是傻。”她低低道。
说他傻,其实是他尚存赤子之心,或许知晓他父亲野心勃勃,却不敢信那是踏着多少人的鲜血才登上去的。
“我不喜欢小丫头这样说。”被一个小丫头说傻心底也不知是恼还是羞。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殿下对自己的父皇了解尚浅,殿下心慈,或许不信生身父亲心存不善,可发生过的事总不会错。年初城南厢的王太医死于火海,殿下还记得吗?”
颜含玉并没等他回答,继续道,“此事并非意外,而是皇室暗卫所为,偏巧那暗卫是我们颜家出去的。”
“你说颜三?”赵佐随着她的话,心思转的飞快。
颜三被赶出家门这事并没有宣扬出去,但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只是皇帝都没处置,只是被降了职,显然还是用的,压着言论,自然就没人在外面议论了。
“是,是他。王太医的死或许殿下能从其中查出些问题来。”
颜含玉话题一转,“我顶着大逆不道的言论,就是想让殿下弄明白一些事情。有时候糊涂一些是好事,可有些事不能就这么糊涂的过去。先皇帝去的太突然,有些事殿下不如去找赵老相爷,想个法子问一问那位到底是怎样登上皇位的?或者去查查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更早的事,南唐后主到底是怎么没的。殿下能从齐王口中得知一些事也说不定。”
当今皇帝怎样坐上的皇位,赵老相爷最是清楚不过。她如今这样跟他说,正是想让他自己去查皇帝当年的野心,而齐王知道的怕是不少。
当今皇上,靠一纸金匮遗诏坐上了皇位,可又有谁知其中隐情?
她的父亲又是在怎样的环境下艰难自保,难道这些都不要公之于众吗?
她父亲的死因为承着皇恩,自然无人疑心什么,也不会有人去探究这真实性,但是若不是受了皇恩,而是另一番光景,蛛丝马迹一定能寻到。
而金匮遗诏,一直有人怀疑,可说到底是老相爷亲口承认的。
这件事是一个突破口,她相信,只要从老相爷口中得知真相,就能大白于天下。
第四百四十章 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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