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第二天下楼的时候,南风正靠着落地窗在打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贺阳只留意到南风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又不肯吃药了吗?……我这几天有工作抽不开身,还请你们多费心了……嗯,我明白的……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用强制手段……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嗯,辛苦你们了。……我会尽量早些过去的,谢谢你了……有事再联系吧,再见。”
等她打完电话之后,贺阳才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水。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南风接过水杯,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握紧了杯子。
“没什么。”
“其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贺阳观察了一会她的表情,微笑着说道,“已经过了三天了,也没有出什么事,也许那家伙已经把我忘了……”
南风冷冷打断了他,道:“那天的吸血鬼,是密党的高层。密党以隐匿为最高原则,规矩是不留目击者,所以他们一定会来杀你。你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比较好。也别想着你能从他手中逃生,你只是普通人……而且,你应该见识过你和那玩意儿之间的实力差了吧?”
贺阳只觉得颅骨又一次剧痛起来,差点被人徒手捏爆脑袋的恐惧再一次回到了他身上,令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看吧。”南风用了然似的口吻说道。
“你说得对。”贺阳苦笑起来,“可是这样很耽误你的时间吧?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南风端着水杯朝室内走去,经过他的时候停了一停,“保护你是我的工作。仅此而已。”
贺阳想了想,转身看着南风:“要不……我陪你去?这样你既可以工作,也不会耽误事。”
南风的背影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
“不必了。”
我们还没有熟到那程度。
她的眼神如此拒绝着。
贺阳摸了摸鼻子,非常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把额头,那响亮的动静让南风都看向了他。
“糟糕……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贺阳额头一个红通通的印子,看着都让人替他疼,他却毫无所觉似的。他抱着胳膊焦躁的在室内踱步,像一只追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狗,南风在他转到第四圈的时候终于出声制止了他。
“怎么了?”
贺阳抱着脑袋就地蹲下,把一头漂亮的头发挠得鸟窝一样乱。
“完了完了,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大将军的生日……我忘记准备礼物了……天啊我一定会被她宰了的!!!”
南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转身就走。
“居然掉头就走!冷酷无情!”
南风无奈的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你想怎么办?”
“陪我去挑礼物吧!你也是女生应该知道女生喜欢什么吧?”
南风很难得的愣住了。
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田忽然闪现在她眼前,小小的少年穿过花海,将一束用塑料绳系起来的四叶苜蓿递到她手中,也许是因为一直握着苜蓿的缘故吧,他手心都是汗,握着她的手,潮潮的火热。
闪回的记忆只是一瞬间便消失,只留下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贺阳的声音才将她拉回现实。
“女生喜欢什么……”她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我想是……花吧。”
“如果只送花我还是会被打死的吧……”贺阳苦恼的挠着头,“配点什么好啊……玩偶?随便拿几个普通娃娃凑数,大将军好像不会放过我……可bd娃娃之类的也不是马上就能到手的东西……时间不够啊……”
看着贺阳愁得都开始揪头发的样子,仿佛和记忆里的男孩重叠了起来,南风的眉眼慢慢柔和了,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想不到的话,出去逛逛吧。”
“也只能这样了。”
贺阳无奈的站起来。
两人转了一个上午,最后在一家外国人开的高档玩具店里找到了适合的玩偶。人偶不高但做工精细,睫毛浓密卷翘,眼珠子蓝的深邃,漂亮得令人心惊。华丽的洛可可风格裙子上缀满了缎带和蕾丝,繁复的裙摆层层叠叠。
贺阳让店家把这个人偶包好,提起来便带着南风去了花店。
南风站在花店里,目光停在一束向日葵上,贺阳留意到她的视线,伸手碰了碰向日葵金黄的花瓣。
“是绢花。”他说,“你喜欢向日葵?”
“也不是。”花影映入南风的眼中,显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我老家那儿以前有不少人种向日葵,突然看到,感觉有点怀念。”
她出生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镇,镇上最大的工厂是一个榨油厂,因此这儿有不少人家都种着向日葵,从她家去学校的路上更是会经过一大片向日葵的花田,那种金灿灿的颜色贯穿了她整个童年的记忆。她常常和邻家的男孩一起跑过花田的田埂,书包拍打在背上啪嗒啪嗒的响。早上的太阳把向日葵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扑面而来的风仿佛也带着露水的沁凉。他总喜欢跑在她前面——
“我要66朵黄玫瑰。”
贺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正对店员小姐微笑着比划着什么。
“配花用满天星就好,再用些蕾丝和淡水珍珠装饰……嗯,朋友过生日,所以送66朵,六六大顺嘛。”他将人偶拿出来,“把这个娃娃放在中间,可以吗?”
花店小姐一边记一边点头。
“您看用哪种纸来包装呢?”她将一份合集在贺阳面前打开,“我推荐这种……”
两个人讨论着用什么样的绵纸和蕾丝去装饰,南风百无聊赖的站在花店里,视线扫过那些绚丽烂熳的花朵。虽然买花的提议是她提出的,但南风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花。20岁的时候她不知为何突然对花粉过敏,尽管后来又不明原因的治愈了,但那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让她对花这种东西毫无好感。
——说来,那还是华胥进入处刑部的第一年。
贺阳忽然从那边唤了南风一声。
“说起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南风抬起眼来,随口报了个日子:“4月7日。”
这当然是个假生日,异人之中有不少很神奇的异能。以【预见】的羲家为代表的预言系异能,甚至只要掌握你的生日就能推断出你的过去与未来。比如调查部的部长羲罗,作为羲家嫡系的血脉,在没有失明之前甚至可以从生日推断出死期。所以像她这样身处机关的异人,隐藏自己的生日已经成为了习惯。
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她看向贺阳:“你问这个做什么?”
“4月7日啊……”贺阳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那就是最近几天了啊……嗯,我记住了。”
南风对男性的想法没有研究也不感兴趣,在确认了贺阳并不是想用她的生日做些什么之后,就感到无聊似的移开了视线。
在与贺阳确认完毕之后,花店小姐利落地开始了包装。
“说起来,南风你是怎么加入那个……啥啥啥机关的?”贺阳走到南风身后,俯身看着深蓝纯白的风信子,“我跟着华胥去什么分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有三个蛇头的……生物(华胥说如果我叫他三头蛇会被人拧掉脑袋),机关有很多那种生物吗?”
“三个蛇头……他带你去调查部了?”南风微微皱起眉,“他带你去那儿做什么?”
“华胥应该和你说过吧,我是因为看到吸血鬼杀人,才差点被杀的。”贺阳的声音很低,“他杀的人是我常去的一家饭馆里的人,我和老板娘还有柜台小妹都很熟……我希望那个吸血鬼能快点被抓住,所以华胥带我去做笔录。啊,还顺便做了个体检。”
南风的神色微变,只是贺阳正低着头,抚摸那束风信子的花瓣,所以没有看到。
“……体检?”
“对。据说是因为我被吸血鬼伤到了,所以要做个全面检查……唉,我明明说了我没事,只是被抓破了点皮而已。可华胥说有人只是被吸血鬼抓了两道就变成了吸血鬼……真有这种人吗?”
南风垂下眼帘,道:“是有过。你们称为吸血鬼的劣化种,主要靠血液传播来获得后代。血液离体之后会自动寻找下一个宿主,它唯一能与人类相容的方式就是进入血液,口腔或鼻腔都无法满足它的要求,只有伤口可以。所以理论上来说,如果你受了伤,只要接触到劣化种的血,就有可能转变成你口中的吸血鬼……不过是低级的。”
贺阳大惊失色的转过身来:“所以我还是很可能会变成吸血鬼的吗?!天哪!体检结果还要六天才会出来!我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就变成吸血鬼吧?!”
南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可能。”
“你刚才不还说理论上……”
“那种劣化种的转变几乎都是当场进行的。”南风的声音毫无波动,“所以放心吧,你的物种还是人类没错。”
贺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南风冷眼看着,微微眯起眼睛。
……体检吗?
看来这个任务也许会结束的比她想的还早。
她沉默的注视着贺阳。
等到体检结果出来,贺阳那带来死亡的体质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克夏系统(akashicsystem)会给出答案的。
到那个时候,她这个名为观察实为监视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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