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法真是十分清新脱俗，卫愉沉默良久，无言以对。

    她做了一晚上揍人的梦，在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女超人，一拳能把人捶出八里地，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叶飞澜料得不错，第二天卫愉就接到了孟子成经纪人吕毅的电话，约她和叶飞澜晚上吃饭，说有事相商。

    当天晚上十一点，叶飞澜和卫愉去了离片场不远的一家酒店二层包间，到的时候吕毅已经点好了菜，在包间里面等他们了。

    叶飞澜微笑着对他一点头：“不好意思，才下戏。”

    “没关系，”吕毅也笑得一派春风和煦，“我也刚到。”

    说话间吕毅对服务员吩咐了一句，没多久，各式菜肴和酒水流水一眼端了上来，上完菜之后，服务员体贴地关了包厢的门，吕毅倒了两杯白的：“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好啊。”

    叶飞澜说是随意，还真的就是随意，碰了之后就拿嘴唇贴了下杯沿，一滴酒都没沾：“我明天还有戏，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倒是卫愉陪着吕毅干了一杯。

    “昨天子成回酒店的路上被人揍了，”吕毅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干的吗？”

    “被人揍了？”叶飞澜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愕然得十分恰如其分，紧接着眸中划过一丝幸灾乐祸，口中却假惺惺地关心道，“人没事吧？”

    “还好，没有大碍，”吕毅盯着他的神色，心道不愧是唐山海都赞过演技的演员，他完全看不出一丝端倪，“昨天的事，的确是子成的错……”吕毅又斟了一杯酒：“我在这儿替他给你道个歉。”说着将白酒一口闷了，叹了口气：“你大概也听说了，子成是我们孟总的侄子，这些年我们只能宠着、捧着，出了事赶紧公关善后，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和超星娱乐签了十年的经纪约，走又走不了，得罪又得罪不起……说句心里话，我早就想找人揍他一顿了，要是他能长个记性，消停消停，我们也能省心。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这是借着打苦情牌，挖了坑给他跳呢。

    “别……”叶飞澜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也说句老实话，昨天我还真想揍他一顿，不过我不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个人都能猜到是我动的手。我可没这么傻。不过揍人的这个人倒是个厉害人物，一石二鸟。”

    他说着伸手翻开了吕毅扣在桌上的手机，笑着把不断跳动数字的手机屏幕对吕毅亮了一下：“这就是吕总道歉的诚意？”

    ☆、放狗咬

    叶飞澜虽然不认识吕毅, 但是吕毅在娱乐圈的名声不小，他早有耳闻。超星娱乐之所以从一个名不见惊传的小经济公司一跃而成为圈内首屈一指的大型娱乐公司之一，吕毅功不可没。

    因为自从他做经纪人以来，几乎带一个红一个。

    别的不说，就连孟子成这种双商明显不在线的艺人，吕毅也能一手捧红，就足见他的手腕。

    像这种厉害角色, 叶飞澜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所以他在得知吕毅是孟子成的经纪人之后，就雇人也把吕毅也调查了个底朝天。

    等吕毅的人生履历和这些年为人知或者不为人知的辉煌事迹都被整理成文档发到他手上的时候，叶飞澜才知道, 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虽然不能说在圈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也差不了多少——凡是他想要拿到的资源，几乎就没有拿不到的，而得罪了超星娱乐的艺人, 几乎没几个有好下场。

    不过叶飞澜这辈子，除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藩篱, 还真的从来就没怕过谁。差不多半年前，苟晟意外闯入他的生活，将他的世界搅得一团糟的同时，也阴差阳错打破了那层藩篱, 从那以后，他的娱乐圈生涯虽然算是跌入了谷底，可但凡他想做成的事，几乎是所向披靡了。

    难得遇见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叶飞澜还挺想看看对方想怎么对付他。

    至于没有好下场？

    不存在的，那几个所谓没有好下场的艺人，最惨的一个也没他现在惨。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已经煳成一团，而吕毅手底下还有个当红艺人在，两相对比，叶飞澜想有所畏惧都很困难。

    吕毅第一招，借打苦情牌挖坑。

    挺容易识破的，恐怕还有后招。

    所以叶飞澜揭破他录音之后，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厉害，”吕毅却半点被揭破的困窘都没有，笑着把手机从他手里拿过来，当着他的面儿暂停了录音，眼中划过一丝欣赏，“要是我能有你这么个艺人，那就好了。”

    叶飞澜笑而不语，一面从盘子里捡了一个龙虾慢慢剥着，一面等着他的下文。

    “我这么多年也算是带过不少艺人了，”吕毅也拿了筷子，一边往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夹菜，一边像好朋友闲聊一样随口说，“傻白甜的有，小聪明的有，像孟子成那样脾气烂的也有，还真没见过你这样通透的，如果能带个你这样的，恐怕我能剩下不少心来顾家……老在外面奔波，我女儿都和我生分了。”

    叶飞澜淡淡道：“不敢。”但语气却没有什么谦虚的意思。

    “这半年你在娱乐圈的事儿我也都听说了，新经济公司对你也不怎么吧？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在第一时间公关，听说还是你自己搞定的？”吕毅话题一转，笑着说，“有没有想过换个公司？”

    “换个公司？”叶飞澜听他说到这儿，倒觉得有点儿意思了，忍不住挑了下眉，“超星娱乐？”

    “也不是不可能，”吕毅似乎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这是在暗示他，如果乖乖交出视频，这件事还有得谈。

    如果放到其他刚出道没什么经验的三线艺人身上，说不定就被他一通含蓄的恭维弄得晕了头、动了心，只可惜他出道十二年，连续被两个公司坑过，连一个反派BOSS配角都要自己来弄，实在对签公司这件事提不起半点兴趣。

    不过倒是搞清楚吕毅在打什么算盘了。

    第二招，诱之以利。

    吕毅见他不接茬，索性继续说道：“说句老实话，孟子成我是真不想带。虽然刚才确实是在给你挖坑，不过话是真心话，他要再这么作下去，总有我兜不住的一天，到时候我还得另外找好苗子带，与其带那些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的，还不如……”

    “吕总，”叶飞澜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第一，我不是什么好苗子，真要作起来比孟子成厉害多了，况且我已经三十二了，不年轻了，捧一个小鲜肉划算还是捧一个已经煳掉的老腊肉划算，我心里清楚得很。第二……”他笑微微地看了吕毅一眼：“吕毅，超星娱乐董事长兼CEO孟帆的姐夫，当红流量小生孟子成的姑父，手中握着超星娱乐30%的股份……在我一个外人面前卖惨？”

    “……”

    吕毅脸上的笑容像潮水一样消失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像个老好人，显得特别亲切和好说话，但是一旦严肃起来，就显得法令纹很深，目光锐利而深沉，与方才判若两人。

    现在，他就用这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叶飞澜：“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叶飞澜不卑不亢道，“谈判之前，总要清楚对手的实力。”他笑着从桌上做装饰用的果盘里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窃听器，当着吕毅的面丢进了茶水里：“夏之秋、辛苑、柳芸……这么多前车之鉴在前，我怎么敢掉以轻心？”

    吕毅微微眯了眯眼，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儿欣赏面前这个煳了十几年的老男人了。年龄是有点儿大了，但是保养得不错，丢出去说他是二十五六的，肯定也有人信，而且人通透明白，沉得住气，有大将风度。

    不过……他眼中又划过一丝疑惑——这么一个长得好、会演戏，又聪明的人，怎么在娱乐圈十多年愣是没红呢？难道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雪藏了？

    “你是个明白人，”吕毅解开西装纽扣，往椅背上一靠，换了一个很有派头的姿势，“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角色被抢的事情，虽然是孟子成自己作的，但你半路挖墙脚，事情做得也不很地道，如果孟子成不蠢到自己跑去剧组闹事，过个两三年，我能让你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但是很遗憾，孟子成不懂这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反倒被你们抓到了把柄。这件事确实有点儿麻烦，但是——”吕毅把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冷冷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以前比这麻烦好几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不识相的人我也见过很多，但是最后还不是都解决了？就是要稍微费点儿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