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像是无意识的呼喊，让凝儿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
    沈默上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不料这女人头也不回甩开他的手，冷冷对他警告。
    “出去！”
    沈默暗暗咂舌，不由感叹这位五王子也是位老舔狗了。
    他来到洛神部后，所有的行为习惯，都是按照过去的洛奇去做的。
    他发现按照洛奇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多半会选择隐忍。
    他转身退到门外，将死牢里的空间留给了凝儿母女。
    “秀哥，你说过永远也不会丢下我，你食言了……”
    醒过来的阿楠，看着女儿的脸，脸上不可避免的带着些许失望和黯然。
    “娘，父亲他……”
    凝儿本想说，叶红秀只是出了趟门。
    可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谎，只能低头啜泣。
    阿楠苍白的笑道：“丫头，我都梦到了，秀哥说，他要去给红提一个交代，给上清一个交代。
    当年，他为了我，丢下兄弟来到大荒，已经欠了他们太多太多。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去赎我们的罪了。”
    凝儿泣不成声，那积蓄已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
    叶红秀死的时候，她忍住了没哭。
    得知沈默死的时候，她也忍住了哭泣。
    可眼前的阿楠，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一路苦苦追寻身世，视离王域为仇寇。
    可最终得出的真相，却让她几近崩溃。
    她曾经视作故乡的大荒，才是昔年战争的罪魁祸首。
    而她的父母，是那场旷世大战的导火索。
    于大荒，于离寻两域，皆是罪人。
    两年被关在大荒无数岁月，支撑他们走下来的，唯有那份痴迷不悔的爱情。
    如今，却有一人走在了前头。
    这是何等的残酷……
    凝儿在哭，可阿楠在笑，那张苍白的脸上，笑靥如花。
    在想起叶红秀时，满眼都是甜蜜。
    “丫头，你知道吗？你的父亲他很优秀，在昔日的离寻两域人眼中，甚至比你二叔天资聪颖。
    他待人谦和，幽默风趣，年少时，是离王七子眼中的榜样。
    如果没有我，他本该带着离寻两域的弟弟们，闯下一番宏图霸业。
    是我误了他两千年，让他做了许多错事，最后落得众叛亲离，客死他乡的下场。
    如果他是离寻两域的罪人，那么我便是他的罪人，也是你的罪人……”
    凝儿抱着头，坐在原地崩溃大哭。
    她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在举目无亲的洛神部，她时刻用冷漠伪装自己，生怕被洛奇和洛神之主看出自己也有感情。
    那样的话，她此前所做的一切伪装，都将付之东流。
    她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连自己的亲人都没办法保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红秀死。
    加上沈默的死，和阿楠的状况，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默在一旁看着，也是唏嘘不已。
    虽然不曾谋面，但一个气度斐然的谦谦公子形象，已经跃然在他脑海。
    一见阿楠终生误！
    用这句话去概括叶红秀曲折的一生，似乎再恰当不过。
    可仔细想想，又有些偏颇。
    当爱情变成亲情，这种至死不渝的情感，便再无对错之分。
    叶红秀还是那个天之骄子，只不过在宏图霸业与长相厮守中，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当初他放阿楠一个人回到大荒，自己带领兄弟们卷土重来的话。
    或许霸业可成，可终究负了佳人。
    为一人弃天下，何尝不是大丈夫？
    “丫头，娘想你爹了，你帮我打扮一下好吗？我不想这样子去见他。”
    凝儿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娘，我求求你别走，留下来陪我，胖妮害怕……”
    阿楠潸然泪下，表情木然。
    “没用的，我清楚自己的状况，已经没几日好活了……”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后方的牢门，忽然被人推开，沈默一脸嗤笑走了进来。
    “你们这些俗人啊，整天就知道情情爱爱，活着不好吗？”
    “你闭嘴！”
    凝儿寒声斥责。
    脑海里，洛奇的记忆传来让他闭嘴的建议。
    沈默望着阿楠，冷笑道：“本王子费心费力救你，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让夫人伤心，真是不知好歹。
    你自己都说了，已经耽误了叶红秀一生，如今人已经走了，你还打算跟过去继续耽误他？”
    说完这番话，沈默心下已经慌得一批。
    平心而论，这番话不是一般的重。
    要是凝儿日后看穿他的身份，保不齐会跟他玩儿命。
    但心病就得下猛药，但凡他说的委婉一点，阿楠都不会放弃随叶红秀而去的念头。
    果不其然，阿楠听完这话，当场如遭雷击。
    凝儿像是愤怒的小狮子，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大有一副与他拼命的架势。
    沈默心中大惊，他要是动手，就全露馅了。
    危急时刻，后方的狱卒已经蜂拥而至，将凝儿团团包围。
    “不要伤……了本王子的夫人，退下，都退下！”
    沈默急忙换上洛奇的腔调下令。
    众狱卒这才潮水般离去。
    阿楠足足怔了许久，一刻间仿佛失去了死亡的勇气。
    她不怕死，可是害怕见到叶红提等人，让叶红秀夹在中间再为难一次。
    “对，我不能死，我不能再纠缠秀哥了。”
    说着，她接过一旁凝儿舀出的天寿血，大口大口的灌入口中，呛的泪水横流。
    这一刻，沈默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叶红秀会对这个女人至死不渝。
    她的爱，实在是太纯粹，太卑微了。
    为了不让叶红秀为难，甚至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凝儿怔怔望着母亲，又古怪的看了一眼沈默，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有办法救我娘吗？”
    沈默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有，回去就给你找。”
    凝儿轻轻点了点头，平淡道：“我想留在这里陪我娘，你自己回去吧。”
    沈默看了看后方狱卒，淡淡道：“我夫人不能在这儿受苦，本王子要把这个人带走，谁同意，谁反对？”
    一群狱卒面面相觑，然后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放了人，事后追问起来，他们还能推卸责任。
    可不放人，怕是现在就要被弄死。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话音落下，凝儿则是满脸诧异。
    “你就不怕我带着我娘逃走？”
    逃？能逃走我特么还用愁？
    沈默心下腹诽一句，然后挤出一个标志性的舔狗笑容。
    “本王子始终相信，我的爱会感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