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贴了膜的窗玻璃，张豪与程嘉懿的视线胶着了会，他不耐烦地再点了下。
    玻璃缓缓下降出个缝隙，停下。
    “妹子，哪儿去啊？”张豪顺着窗缝看了看驾驶室，“拖家带口的啊。”
    程嘉懿看着吊儿郎的张豪，又斜眼看看压上来的六七个壮汉，盘算了下。就算杜一一敢压过去，不知道车一启动，这些人手里的铁棍会不会先招呼过来。
    杜一一手握着方向盘，骨节都发白了，脚在刹车上不觉轻抬，车子微微一颤。
    “喂喂，兄弟，我要是你就把刹车稳住。”张豪手指移到车顶，敲了两下。
    杜一一的脚猛然落下，车稳住了。
    “大哥，我们就想要离开。”程嘉懿开口了。
    头顶的手指再点了几下，给车里人震慑的感觉，张豪笑笑：“妹子，这年头，拖家带口、大包小裹的出去可不安全。这两天都在家里呆着的吧，被电视洗脑了？”
    程嘉懿眼睛斜了下，那一排人距离只有七八米远，他们应该冲不出去了。
    “都是咱小区的。嗯，现在都是咱小区的了。要是这么下来，至少，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要是被他们拉下来，就不好说了。”张豪看到程嘉懿的眼神，好整以暇道。
    “大哥，我们只是学生……”程嘉懿考虑着怎么说小话。
    张豪不耐烦了，后退一步，摆摆头，那六七个汉子缓缓走上来。
    车子颤动了下，程嘉懿按住杜一一的手。对他摇摇头。
    杜一一扭头，程嘉懿低声道：“别冲动。”眼珠往后座转下，“熄火，下车。”
    杜一一楞了。外边那些人明显不是好人。
    但他还是听从了程嘉懿的意见，熄火。
    张豪满意地笑笑，看着两人打开车门出来。
    “张豪。”张豪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两位哪户的？”
    张豪高个，身体强壮却不过分，虽然脸上笑眯眯的，眼神却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人。
    为了避嫌，或者是让他们安心，站在四五步开外。
    这是个让双方都感觉比较安全的距离。
    “六楼。”程嘉懿犹豫了下，选择了实话。
    张豪偏偏头，人群里上来个年轻人，比起张豪，略显单薄，一手拎着铁棒，一手就伸过来，不客气地道：“钥匙。”
    程嘉懿犹豫了下，摸出一串，扔过去，然后又拿出一串，“我们不住六楼，住七楼。”
    张豪眼睛眯了下，接着眉毛扬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才看着车子后座：“那位大姐呢？”
    李薇薇后悔死了。她真不该跟着离开。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躲在车里紧紧地搂着儿子。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可是她抱着儿子，她还有儿子的。
    单薄男人抓过程嘉懿手上另一把钥匙，拉开车门，将车里的女人粗暴地拽了出来，不耐烦地道：“几楼，钥匙，痛快点。”
    李薇薇的面色一下子惨白。
    程嘉懿觉得她明白了。不由悄悄挪了步，与李薇薇拉开点距离。
    那男人一把抓过来李薇薇的包，翻了下掏出钥匙。
    后边再走出来几人，张豪对其中一个岁数稍大的男人道：“强哥，小心点。”
    “高中生？哪个学校的？”张豪目送几人进了单元，回头审视着程嘉懿，这么几分钟他就确定了，杜一一和程嘉懿之间是程嘉懿主导。
    “高一。”程嘉懿没有提学校的名字。
    对程嘉懿的谨慎，张豪觉得有意思，也不急着追问，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站立的三人。
    杜一一犹豫了会，终于绕过车头，和程嘉懿站在一起。
    单元楼上似乎传来惊叫，程嘉懿抬头看看，六楼没有灯光。
    不多时间，七楼亮了，有半分钟的时间灭掉，然后，程嘉懿分出一半眼神看着李薇薇，另外一半给张豪。
    十楼也亮了，时间多了点，接着灯灭掉。
    李薇薇正在发抖，紧紧地搂着她怀里的孩子。
    半分一分钟的等待时间，却好像很久。程嘉懿看着不动声色的张豪，猜想着张豪会怎么做。
    单元门终于打开，那几个人跑了出来，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到他们心有余悸的表情。
    “豪哥，六楼四个死人，门口叠一起，招虫子了。七楼啥也没有，十楼有一堆骨头，有一个是小孩的。”单薄年轻人匆匆道，斜眼看着李薇薇，补充句：“煮熟的。”
    李薇薇的身子抖得厉害，程嘉懿觉得她快要将孩子抖下去了。
    张豪点点头，看着程嘉懿，用命令的语气道：“后备箱打开。”
    杜一一没有说话，将车钥匙扔过去。
    强哥抓过钥匙打开后备箱，拎出两个行李箱打开，看了下道：“罐头，压缩饼干。”
    张豪审视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问道：“没吃过人？”
    “没。”程嘉懿简短地道。
    “那四个人怎么回事？”张豪继续问。
    “自卫。”程嘉懿惜字如金。
    “大姐，你呢？”张豪看着李薇薇。
    “我……我婆婆想要吃了我，我不能丢下我儿子。”李薇薇声音既抖又嘶哑。
    “豪哥，她家阳台里还有大米。”年轻男人提醒了句。
    “嗯。大姐，你的家务事我们不便干预。据说吃了人肉的，就戒不了了。”张豪看着李薇薇，不客气地道。
    李薇薇听了前一句脸色才微微缓和，跟着听到后一句，愣住了。
    张豪不再理睬李薇薇，看着程嘉懿和杜一一道：“正式认识下，张豪，大家都喊我豪哥。这个小区我开始接管了，只收留没有吃人肉的。两位，有兴趣加入没有？”
    程嘉懿的心一跳，侧头看看杜一一，杜一一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下。
    “我们可以商量下吗？”程嘉懿转头问道。
    “当然。”张豪无所谓地道，“不过，你们要是离开，东西我们要留下一半。”
    程嘉懿顾不得了，拽着杜一一推回到驾驶室那边问道：“你觉得呢？”
    杜一一想走的，但舍不得一半吃的。本来吃的就不够用，分出去一半，他两人再吃不够三天了。
    “我觉得他们要是真不吃人……”程嘉懿没等杜一一回答，压低声音道，“早晚，我们得找个团体一起。”
    “他们可靠吗？说不吃人，万一呢？”杜一一还是心里打颤，“不吃人他们吃啥活的？”
    两人声音虽然低，还是有一字半句传过去，车门再被打开，两人的背包也被翻出来。
    两人看过去，都有点气愤。
    “要不就得去医院，咱们两人要是被盯上了……”程嘉懿还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