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教授连恐惧都来不及，只看到旋风一般扑过来的身影。可忽然，一个人出现在她的前方，拦在了她的身前。
    程嘉懿几乎是本能地冲到依然身前，眼看着拳头在眼前放大，她去势已经无法停顿。
    在拳头的后面，她看到的是一双悲愤痛恨的双眼。
    如果她没有逃脱，她大概也会用那样的眼神，愤怒地想要撕裂所有穿着白大褂的人！
    拳头忽然向下一落，抓住了程嘉懿的肩膀，程嘉懿身子一侧，另一个肩膀往那人的怀里撞去。
    身后，王鹏和杜一一也一起撞了过来。
    “秦风！”又是一声大吼，程嘉懿、杜一一和王鹏与那个男人撞在一起，男人向后踉跄了一步，忽然一个转身，程嘉懿三人飞了出去。
    “姐姐——”暖暖忽然一声尖叫，程嘉懿三人摔倒在地上。
    男人回转身向依然冲过来，依然惨白着脸，站在原地，李玉惊慌地抱着暖暖站在依然身前，叫道：“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和我们无关！”
    “妈！”杜一一叫道。
    男人忽然站住。
    “秦风，你放开他们。”李立站在台阶上，向下看着，“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执行我的命令！”
    一号——秦风掐着李教授的喉咙，另一只手抓着他伸到兜里的胳膊，使劲一捏。
    李教授惨叫一声，那条胳膊显然是断裂了。
    杜一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倒李玉身前，张开双手护住依然。
    “一号，你若是还有记忆，该知道李队长从来没有出现过在研究所内，他一直在外边与变异人战斗，催眠你们，用你们试验是我的命令。”
    关守义的喉咙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那个人的手只要稍稍使劲，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掐断关守义的脖子。
    在关守义声音落下之后，那只手正在一点点加重力气。
    “秦风，杀了他们很容易，可以后呢？谁来保护这些幸存者？谁来杀灭天上那些变异的飞鸟，地上这些变异的野兽？还有那些变异的，想要吃人的人？”
    李立缓缓走下台阶，周尧和付佳明跟在他的两侧。
    “如果你一定要杀人泄恨，你杀了我。杀了我这个下命令的，却无力保护他们的人。只求你杀了我之后放过他们。如果你还记得你曾经是个战士，请你保护他们。”
    李立一步一步走到秦风身前，站下。
    秦风的手轻轻一推，李教授倒在了地上。
    他上前迈上一步，再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同另外两个男人。
    秦风走到李立身前，他忽然挥拳，重重地落在李立的胸口。李立向后一仰，周尧和付佳明同时伸手，扶住李立。
    “秦风。”周尧叫了一声，只叫了一声，却无话可说。
    不用异地相处，他们就能知道秦风的心情。没有人愿意被当做实验品，尤其是失去自由失去思想的试验品。
    他们再自诩正义，在秦风三人面前，也会愧疚。
    “嗡……”天空忽然再传来异响，一架无人机由远而近，在半空盘旋了几圈，忽然掉头离开。
    “秦风，我们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即便不死在变异人手里，也可能死在……”李立抬头，看着无人家消失的方向，那边是省会的方向。
    也可能就死在这里了，这个远离城市的县城，在他们经过了恐惧和逃亡之后。
    绝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谁还能救了他们？谁还能救了谁？
    “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嚎叫，一人发疯般地从人群中跑出去，大家看着他，看着他远远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程姐？”只有几个人听到这声迟疑的，轻声的呼唤，但这一声呼唤足以将这几个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王鹏正半跪在程嘉懿身前一两步远，迟疑地伸出手。程嘉懿扶着右手腕也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簌簌发抖，随着这声喊声，程嘉懿抬起头来。
    “啊！”王鹏不由地低呼一声，一下子坐到地上，只有一只手还伸向半空。他从没有在程嘉懿的眼睛里看到这般可怕的眼神，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可怕的野兽。
    那双眼睛的主人虽然半跪在地上，虽然拖着伤臂在瑟瑟发抖，但那个人的眼睛里正释放的是野兽的本能。
    人群忽然传来一片低呼，跟着是更低的声音，但这些低低的声音汇合在一起，足以让所有的人全都听清那只言片语的几个字。
    “变……异……了……”
    “要……吃……人……了……”
    这几个字就如闷雷一般，在广场的上空一阵阵地盘旋，直到落在所有人的耳朵内，所有人的心里。
    人群向前哗然了下，又立刻潮水般向四周散去，不大的空场上，只留下还在惊惧中的十几人。
    程嘉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几个字，也在这几个字发出之前，确切地说，在她被那人抡起来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就好像最初最初的时候，她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饥饿，可这一次叫嚣的却是她完全不明白的感觉。她知道它们在颤抖，在渴求，却不知道渴求的是什么。
    她听到王鹏的喊声，在王鹏的神情中看到了恐惧，她甚至知道这恐惧的源头是她自己，直到她听到了那几个字。
    变异。
    原来这就是变异。
    她终于也变异了。
    她抱住自己，却不可抑制地想起那种苦涩又咸湿的味道，感觉到自己的瑟瑟发抖。
    “她变异了！”
    “要吃人了！”
    “你快跑啊！”
    程嘉懿抬起头来，她看到王鹏惶然又恐惧地跌坐在地上，伸出的手明明只有一臂之遥，却那么遥远，遥远。
    她抬眼看着周围，看到不断后退的人群，惊惧中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双眼，看到张开手护着依然教授的杜一一，然后，她看到了父亲，看到了父亲惨白又绝望的面容。
    程嘉懿鼻端嗅到甜美的气息，一如很久很久以前。她抱住了自己。除了抱住自己，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嘉懿……”
    真甜，真香……
    “嘉懿……”
    程嘉懿将头埋了过去。这时候，还不怕她的，也只有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