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懿不关心宴会，因为那个世界距离她太遥远了。她的少女心就维持在小说的世界里，现实早就将少女心磨灭了。
    宴会举行了，丝竹声传来，她都波澜不惊，也没有想要看看的欲望。
    彼此社会地位相差悬殊，完全两个世界的教育，程嘉懿不认为现在的她有必要掌握那个世界的礼仪。
    她若是个不出头佣兵公司的老板，这辈子也没有参加这种宴会的资格。若反过来，她就是真穿着迷彩服进去，还有人敢指着她鼻子说她不通礼仪？
    当然，那时候她少不得也会学着点了。
    程嘉懿在心里头很轻易地就安慰了自己，反正她也不缺吃喝，和杜一一在一起不好吗？
    黑夜的大海只有海浪的声音和无尽的繁星，难得的夜晚，难得的甲板上的安静，难得的星空璀璨下的视野宽阔，更难得的是身边有喜欢的人陪伴。
    “来个‘我心永恒’吗？”杜一一指着船头。
    他们坐在船头有一会了。船乘风破浪，笔直地劈开大海，杜一一忽然想起了那个吸引过很多人的姿势。
    “按照小说里的逻辑，我们两个站上去的时候，一定会有条大鱼忽的撞过来，我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要掉下去。”程嘉懿也跟着瞧着船头。
    “切。”杜一一摇着头的道，“从下午你就说要有大鱼，这都几点了。”
    “几点？才八点多吧。咱们明天中午才能靠岸的。”程嘉懿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是军舰，有雷达什么的。”杜一一摇着头，“嘉懿，你越发的不浪漫了。”
    “是么？”程嘉懿迟疑了下，“我以前有浪漫吗？”
    杜一一想了想，“倒也是，以前你哪有什么机会浪漫，现在不是有机会了嘛，来，哥和你来个‘我心永恒’，这多好的机会，多合适的夜景啊！”
    程嘉懿被拉着站起来，跟着往前走着道：“你可先要想好了，我们要是被甩海里了，还追不追的上船。”
    杜一一站住，无可奈何地道：“除了我们被甩海里，还有什么疑似情节会发生？”
    “比如，有人耐不住宴会的无聊，端着一杯酒出来……呃，真有人出来了，那个伊万？”程嘉懿有点震惊，最后那声伊万几乎是耳语出来的。
    不过伊万应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了，正端着酒杯往船头过来。
    “程老板？又见面了，真是相逢不如偶遇。”伊万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跟着瞧向程嘉懿身边，“这位就是传言中从不离开程老板身边的‘小杜哥’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被“小杜哥”这三个字雷了下。
    程嘉懿和杜一一身边的人开玩笑似的喊杜一一小杜哥，却不想这三个字竟然传出去了，成了杜一一正正经经地代号。
    杜一一迟疑了下，微微颔首，算作招呼了。
    程嘉懿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么好的夜色啊，只有在海上才能看到这么璀璨的群星。”伊万说着举杯，好像才注意到程嘉懿和杜一一二人手里没有酒杯，这里也不是宴会厅。
    他耸耸肩，自己喝了一口，很自然地与他们并肩而站，望着大海，“所以，我很能明白程老板为什么不赴宴，却要来看这星海。”
    “伊万先生的华语很流畅。”程嘉懿终于想起来该说什么。
    “是啊，”伊万毫不谦虚地点头，“其实用你们华国文化来说，我应该说哪里哪里。不过我觉得程老板并不想听我说谦虚的话。”
    伊万身材高大，与程嘉懿并肩站着，高出她一头还多，侧头望着程嘉懿，“我出生在医学世家，华语、法语是我们家族的必修语言，我会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同时使用这三种语言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露出吃惊的表情来，就差在心里喊一声“妈呀”了。
    真牛逼，这家庭，不，这家族，完全是小说里才出现的。
    “我们家族也学习华国文化。今天是你们华国的中秋节。”伊万看着月亮道，“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程嘉懿和杜一一全顺着伊万的视线看向天空，天空一盏明月高悬，他们却谁也没有想到过是中秋了。
    中秋，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被遗忘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非常喜欢华国的古诗词，我也很庆幸我从小就能学习华语，能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伊万望着天空，“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写出那么动听的词句。”
    程嘉懿和杜一一的文化底蕴完全支撑不起来古诗词的对话，对他们来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就是老师和家长要求背诵的古诗词。
    就是现在看着天空，想着今天原来是中秋节啊，也完全没有一点点什么意境的感觉。
    “浪漫的人，有梦想的人。”杜一一总算知道该接话，“伊万先生也是有梦想的人。”
    “当然，谁能够没有梦想呢？小杜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据说在明月之下提出的愿望，月神一定会实现的。”隔着程嘉懿，伊万笑着注视着杜一一。
    “月神？华国没有月神。”杜一一也笑笑。
    伊万的视线收回，落在程嘉懿的脸上，“我美丽的程老板就是今晚的月神。”
    我美丽的程老板？程嘉懿反应了下，才听明白伊万说的是什么——应该是恭维，据说外国人随口就能说出来的。
    程嘉懿的心里还是有些窃喜，她喜欢听到恭维，不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管他呢，这样的月下，这样的涛声中，就当是真心的恭维。
    “伊万先生玩笑了。”程嘉懿还是公事公办地道。
    “怎么会是玩笑？程老板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最美丽的女孩子，程老板就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美丽，也是我心中的月神。”
    不要钱的恭维话伊万仿佛信手拈来一般，而他看着程嘉懿的神情也很是专注，眼神也很是……程嘉懿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很认真，仿佛真心一般。
    程嘉懿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的心砰砰地跳着，脸上有些发热。她不那么自然地避开伊万的视线看着天空道：“伊万先生是我见过的最会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