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科举子中有老房相新收的平民弟子,晋阳人士,与自家儿子交往从密,这些朴侍郎是知道的,但其善画人像还是第一次听说。
“儿子也是才知道不久,还有一件事……”他把圣人拿出来当挡箭牌,将先前与皇帝微服偶遇,姚晨的画本阴差阳错之下也进献入宫的事情说了。
朴侍郎:“……”
朴侍郎没揪着儿子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告诉自己这件事不放,而是陷入深思。
他最大的担忧是家族接班人不敬皇权,桀骜不驯看不清形势,如今世家式微,皇权集中,世家门阀向皇权低头,若抵抗这大势,必然是螳臂当车,倾家灭族就在眼前。
之前儿子与外戚结仇避到晋阳,其实那算什么正经外戚,贵妃的弟弟,朴家还没放在眼里,只是顾及皇帝的面子,而且据说还是为了争歌姬,闹到殿前不好看。事后朴家暗暗发力,把那贵妃弟弟的官职弄没了,其父因其举荐的官员受贿而罚俸一年,这事儿才算了了。
如今看儿子虽然还是很倔很作很难搞,但大事上总算不糊涂,知道该亲近皇权,都懂得讨好皇帝了。
一时间老怀安慰,连带着对姚晨也多了一分好感。如今姚晨在圣人那里挂了名,寻常求画的都可以挡住了。
朴嘉言觉得他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居然被没骂就出来了……
不过总归是好事,还解决了小兔子被人求画打扰的问题,就让他爹先顶着呗!
风波既然已经过去,朴嘉言便没有与姚晨细说经过。
“礼物还喜欢吗?”姚晨问他。
朴嘉言埋怨:“下次不要这么费力气,而且引人围观多不好呀!”
姚晨:我当没看见你身后摆来摆去的尾巴。
朴嘉言转而提起书坊的事情,近来三国杀卡牌销量猛增——主要是冲画师来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已经看出两者风格相似,而且还是同一家书坊,不要太明显。
“印书坊管事问要不要借机推出新的卡牌?他选了新的纸张,试印了几套还不错,我觉着比原来好。”朴嘉言道。
“不如出七八个新角色?在每套新卡牌里附赠一张,随机赠送。”坑死那些有钱的。
“好主意!”朴嘉言赏了小兔子一个深吻。
姚晨觉得算是给自家产业做了波宣传,带动了生意,也是意外之喜。公私两不误,结果不错,他也就把年画一事放到一边不管了,和朴嘉言商量起出新角色的事情。
姚晨看气氛不错,决定抓住机会和小狼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今科人才济济,若我考不中怎么办?”
“别乱想,必定能取中你的,”朴嘉言以为考试临近姚晨压力大,连忙安慰了一番,“万一不成,回晋阳备考,再学几年。”我也会跟你回去。后半句他隐去不提,时机未到,而且他也做了与家里长期抗战的打算。
姚晨点头,挺合理,他觉得还能为自己争取一下,又道:“我毫无身份背景,万一……” 授官不在京城,被外放了你不要太难过。
“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朴嘉言打断他,“你将你老师置于何地?还是当我是死的?!”
他觉得小兔子是不是对他自身有什么误解。
没错,姚家是寒门,根基薄弱,但他也称不上“毫无身份背景”这六个字。先不说老房相门生故吏满天下,打着他弟子的招牌就能横着走了,更别说姚晨是自己罩的了。
姚晨被他有些严厉的话说得愣住了,他深深感到小狼狗对他的仕途看得比自己看得还重。
朴嘉言见他似乎被吓到,立刻放缓了语气:“莫要多想,我会疼你护你一辈子,叫你风吹不着,雨沾不到,让你尽情施展才华,一生顺遂。”
承诺来得猝不及防。
小狼狗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姚晨从里面看到了坚定和爱意,内心甜到发苦。
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承诺一旦说了,离打破的日子也不远了。
“嗯,我不会再提了。”他把头靠在朴嘉言的肩膀上,感受到仿佛又宽阔坚实许多的胸膛。朴嘉言年将弱冠,已经不能称为少年,而是男人了。
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这个时间不定,提前几年也很寻常,甚至不办亦可。世家有的谨遵古礼,安排子弟在二十岁行冠礼,代表成人,可以出仕为官,同时也意味着要成亲了。
姚晨无比清楚谈恋爱和结姻亲的区别。朴家或许能接受未来接班人与男子有瓜葛——这是小节,但绝不会容忍他无后。
要正统继承人,就要娶妻。随便找一个女的生娃并生完就打发走,这是不可能的。以朴家的家世,能与之联姻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毕竟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朝着当家主母的方向培养的,白白给一断袖让路作陪衬?做什么春秋大梦!再说,姚晨也不忍心为了所谓的爱情,牺牲一无辜小姑娘的幸福。
当然,理论上说旁支过继也可以,但这种情况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是身后有人祭祀而不是方便搞基,过继也尽量在近支挑选。姚晨特地打听过,很遗憾,朴嘉言是独子,虽然他爹侍妾陪房不少,但没有娶继室,庶子庶女全无。
过继还有个大前提:朴嘉言得先成亲努力几年,再纳数个妾试几年,实在生不出来才行……
这与别人试来试去的,还不如尽早放手说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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