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了,原本歪斜在床上的姚四郎就坐了起来,脸色虽红,目光却很清明,他忍不住抱怨:“我手臂都枕麻了。”
姚晨有点脸红。
“太长时间没疏解了,我懂。”
“……”你还有没有当长辈的样子了?!
后面姚四郎又给姚晨变相介绍了几个,姚晨印象最好的还是大金毛。
姚四郎的看法与姚晨有几分不同:“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姓孙的,我们进澡堂子的时候我瞄过一眼,下面有异常人……”他比了个大拇指。“长得也魁梧,就是气质不如曹建。”
“别一副嫖客的语气行不行?”姚晨觉得自己不能好了,他可耻地有点心动。
“你搞清楚,你才是被嫖的那个。”姚四郎翻了个白眼,他觉得以自家侄子的条件,给谁吃了都吃亏好吗?把他领出去转一圈,那群王八羔子,眼睛都绿了。
姚四郎又不是拉皮条的,上杆子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大侄子送人床上去,他私底下把曹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底儿掉,没想到是外戚,家风倒还算端正。
这年头不端正不行啊,台谏百官都盯着呢,外戚稍有点出格就开喷,免得皇帝徇私,乱了纲纪。
除了曹建主动交代的少时故事,没听说什么劣迹,在军中颇为刻苦,别人有什么他也会帮一把,人缘极好。姚四郎也就放心让他们往来。
姚晨也有点蠢蠢欲动,但最近朝廷在为水患烦忧,据说河堤有不稳迹象,他帮忙找县志查资料,一直抽不出空,只能夜里独眠,望金毛兴叹。
朝廷此次水患,究其根本是因为黄河改道。
也许上一个项目完成得出色,数据详实,又配了图,令人印象深刻。上司这回又布置了新的任务,这个项目就大很多了,要整理自古以来的全部黄河改道记录,以及朝廷的应对办法。
自古以来,黄河就是一条随心所欲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河流。
多沙善淤,变迁无常,而朝廷治水之策也不固定,甚至南辕北辙,整理起来非常复杂。
姚晨一下子感受到了压力,事关民生,治水是百年大计,一个搞不好就是千万条人命,还影响后代子孙,姚晨不敢有丝毫马虎。
他先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有了点思路,再请教了其它部门的同事,慢慢理清楚脉络,才开始动手。
他绘制了目前黄河河道的舆图,标记重点城市,又找来透明度较高的纸张,根据史料和档案,用不同颜色分别在上面画出各朝各代的变化。最后几张纸钉在一起,目前河道的地图放在最下面,根据时间顺序依次叠加,重叠起来可以看出河道变化,清晰明了。
坦白说,绘制非常不精确,因为文献往往是“向东偏移数十里”或者“近滑州分流”这样很不具体的描述,姚晨很是抓狂:数十里是二十还是九十?近滑州是多近?
姚晨只能画个大概趋势,总体看出两汉以前分流较多,前朝北流,主流较集中,如今有东流趋势。
有了地图直观的认识,对应治水之策就好理解了许多。
当权者治水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多顾眼前。难得有不错的长远的治水之策,治到一半官员下马或者干脆改朝换代了,也是没辙。
姚晨整理了各种对策的实施与效果,跟踪一下数据,发现治水效果最好的竟然出自历史有名的昏君,当时百姓不堪徭役重负揭竿而起,后世却受益无穷,也是醉了。
纸上尽管有时候只写水灾绵延百里这种模糊的字眼,实际这轻描淡写的两行字不知道有多少人命。
姚晨顺便把那些有意无意模糊掉的数据给补充上去了,列表说明,某年水灾前后,某地人口,良田多少。他只动了前朝的记录,时间再往前缺乏资料不可考,而且他也知道分寸,没有触及当朝的。可饶是如此,对比一下前后两朝人口密度,也能知道往年水灾损失如何,只多不少。
他上司看完报告也没说好或不好,道他这几日辛苦,放假让他休息去了。
翰林学士并没有直接将《黄河河道改道历年水患及治水之策分析总结报告》呈上御览,而是拿着先去找小房相。这份东西交上去,翰林院这边固然有功,但工部、中书省和主水利的官员们怕是面上不好看。
翰林学士也不是畏惧权势或者结党营私,这连官员私下串联都算不上,只是出于同僚情面,提前知会一声:我要和皇帝说的事情可能与你有影响,做好准备啊!
要是对方不同意,他也不会因此不交了。
告诉你是情分,不要蹬鼻子上脸妨碍我做事。
这是官员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小房相仔细看了,这种图表加数据的方式非常详实直观,又在最后几页注明出处,有据可考,可见姚晨在里面花了多少心思。
后生可畏啊……
小房相暗想,不枉圣人特地将他放进翰林储才之所,将来可为栋梁。
姚栋梁此时正在和大金毛约会。
曹建上门拜访,带了一筐自家暖房里出的苹果,比当季的要早,就拿来与姚晨尝鲜。
姚晨想到自己的滑铁卢,之前寒瓜皮制果胶不成功而不得不将计划搁置,现在有了苹果,他决定一雪前耻。
曹建觉得有趣,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就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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