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红灯下，倒计时的数字一下一下闪烁。
    林琛握着方向注视前方，余光偶尔掠过一旁的手机屏幕，情绪一点点浮躁起来。
    按照任务要求，路程已经走完了大半，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也什么都没发现。难道圣子察觉到了什么，任务临时取消了？……不，这不对。
    如果任务真的取消，不会没有通知，而且做c级任务的那些人，都在一丝不苟的完成任务——他的车开到珠吉路，看见了那个穿鳄鱼图样t恤的男人过马路，开到春晖中路，也看见了路对面的老乞丐，之后的银湖大道、滨江路、利民街等等等等，都出现了相应的任务协助者。
    唯独没有事故，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他的推理不会出错，按照“圣子”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派人监察整个任务过程！所以，那个人在哪？目的又是什么？
    距离法院路越来越近了。
    道路变得拥堵，林琛的心情也更加烦躁。
    法院路的注意事项是……
    哪怕早已牢记在脑中，他还是下意识扫了眼手机上的备忘录——路过法院路时，注意附近行人与车辆。
    注意附近行人与车辆。
    只这么一句话。
    再往后，就是：路过白堤路时，找一个抱猫的女人。
    街上牵狗的倒是不少，真的会出现抱猫的人吗？猫这种动物生性敏感，出现在马路上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如果听到车鸣笛，会不会受惊之下窜出去？从而制造一起意外车祸？
    林琛满脑子都在想“圣子”这次又打算怎样作恶，不知不觉车子已经进入法院路的区域。
    他暗暗吸一口气。圣子擅长玩弄人心，故意漏出疑点让人转移注意力，然后在所有人不设防时犯下大案。
    这一路上每个路段，他都不能疏忽，哪怕法院路只有简简单单一句“注意附近人与车辆”，说不定其中藏有什么玄机。
    又遇到了红灯，林琛缓缓停车。
    再往前，就是法院了。
    因为康元药业的官司，此时法院外面围满了人，有翘首以盼的记者，也有高举横幅的原告家属，十分热闹。
    大约是庭审结束了，里面有人出来，外面的人也往里涌。
    林琛面沉如水，暗想那句“注意附近人与车辆”，难道指的是这个？可是依照他最近的调查结果来看，“圣子”这个人，很有可能与康元药业关系密切，鹿微微现在是康元药业的代理律师，勉强算是和“圣子”一伙的，圣子不该恶意影响官司的进展才对。
    这时，目光一瞥，却在马路的另一侧，看见了鹿青临！
    林琛心中陡然一惊！
    真是鹿青临！
    穿着不起眼的灰色长款风衣，脸上戴着口罩，头发似乎很久没有修剪，细细碎碎搭在眉眼前，眼底是青白的肤色，他整个人阴暗而憔悴，犹如活在黑夜里幽灵猛然暴露在阳光下，与周遭环境充满了不协调感。
    林琛的心脏突突急跳，呼吸变得不畅。
    饶是他将所有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此刻见到鹿青临出现在这里，情绪终于乱了！
    “圣子”的信徒明知对方是个人，却一日日把“圣子”当神一般供奉，林琛起初只当对方有些智慧与手段，现在却只感到恐怖！这到底是个什么样人？为什么能算计到这一步！连失踪已久的鹿青临都能牵扯进来！
    手机铃突然响了。
    林琛回神，看见来电是陌生的号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按下接听键。
    “下午好，林检事。”男人的声音传来，不紧不慢的语调，慵懒中带着浅浅笑意，“b级任务执行得很好，辛苦你了。”
    “你是什么人？”林琛沉声问道。
    他不指望对方会回答这个问题，只为拖延时间，问话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号码发送给周警官，以便警方通过来电跟踪到对方的所在位置。
    男人笑着说：“林检事破案无数，我的身份你自然猜得到，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难道不是找到a级任务者才更重要吗？”
    林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圣子”的每次计划，都会牵扯出a、b、c级任务，其中a级通常会直接与受害者接触，换言之，找到a级任务者，就能阻止命案发生，并且更有机会挖掘出更多线索。
    眼前的红灯正在倒计时……19，18，17……
    鹿青临站在斑马线一侧，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暴露。
    “没错，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这次任务的a级执行者。”男人愉悦的笑出了声，“注意到他的口袋了吗？那里是他的自制武器，杀伤力很大，不过有效命中距离很短，大约20米左右……”
    11，10，9，8……
    法院大门，鹿微微与柳依文在簇拥下出现在公众面前，记者们纷纷冲上前拍照。
    林琛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手指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想诈我？”林琛低哑着声音，目光却不自觉瞟向鹿青临的风衣口袋。
    那里鼓囊囊的。
    鹿青临的眼神也是晦暗的，全然没有见到亲生女儿的喜悦。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这么干。”林琛紧盯着鹿青临，不知是在说给对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手机那头的笑声轻飘飘的，却像磐石，死死压在林琛心头。
    “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吗？”男人不紧不慢的道，“我最喜欢……看到一个人去做他最不想做的事，很有趣，真的是非常……非常有趣啊……”
    3，2，1……
    红灯变绿。
    车流恢复通行，林琛的车却依旧停滞不前。
    他动弹不了。
    身体像被冻住了，眼睛直直盯着与鹿微微只隔一条马路的鹿青临！
    身后车辆纷纷发出不满的鸣笛声，鹿微微若有所觉，疑惑的抬眸往这边望了一眼，而鹿青临也开始动作，掏出隐藏在口袋里的自制武器——
    电话里的男人兴致高昂：“你们俩谁会成功呢？不得不杀死女儿的鹿青临，还是不得不杀死他的你？……真叫人期待呀。”
    林琛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沈歆宁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说鹿青临是个实验疯子，为了做实验连女儿也不放过！
    他想起上辈子鹿微微的惨死，他找到她时，她虽然奄奄一息，却也有力气留下一两句遗言，为什么对凶手只字不提？
    难道……
    不！这没道理可言！
    林琛看着鹿青临抬起那把乌黑的金属武器，像枪械，又像弓弩，也像某种游戏的周边产品。
    鹿青临身边的行人好奇的打量，而林琛的眼睛已经布满一层血色！
    是他啊！
    他早该想到！
    车子猛然提速，犹如失控的巨兽冲向人行道！林琛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听见人群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