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程的短信不时发来，但童宇都没回，不过心里却是暖暖的，说明罗程在乎自己。
    次日起来，童宇正要发“不准跟踪短信”，结果罗程的短信先过来了：“单位有事，我先回了，路上千万小心，到了报个平安。”
    童宇没有回复，隔窗看着罗程离去，然后驾车回了镇里。
    怎么就这么不顺？挺平常的事非得磕磕绊绊呢？
    坐在办公桌后，童宇很是无语，也不禁感慨。
    “笃笃”，有人敲门。
    刚才只顾着闭目沉思，并未注意到什么人走过，于是童宇坐正身体，说了声“进来”。
    笔挺的西服套装，时尚的发型，锃亮的皮鞋，金氏少掌门来了。
    看到是金克，童宇不由得皱眉：“有事吗？”
    金克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笑容：“童镇长，看您时间，我方想再次与贵方正式洽谈。”
    “柴副镇长主管此事。”童宇冷冷地说。
    金克说道：“双方拍板人出面，早敲定早省事，您可以少牵扯精力，我也能够早些去做其他项目，这次我方诚意绝对够。”
    早些去做其他项目？对呀，那样他就能早点离开镇里了。
    想至此，童宇说：“我和柴副镇长沟通一下，如果没特殊情况，就定在明天上午九点。”
    “好的，我们等通知。”金克应答之后，告辞离去了。
    童宇心中一松，她真怕金克又提起无聊话题。童宇并非真怕话题本身，直接拒绝就是了，她担心的是毕竟在镇里，整天扯那些话影响不好。
    庆幸的是金克根本就没提那种话题，也没提昨天的事，好似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不过童宇也多少疑惑：他怎么会不提？是到此打住了吗？但愿如此吧，否则烦死了。
    转过天来，上午九点，谈判双方又坐到一起，开始了第三次正式谈判。
    这次由镇里提出条件，仅比之前条件略有微调。
    这也太苛刻了。边助理心中戳着火，开出了己方的条件，与上次基本差不多，只是出让金支付变成了付五抵五。
    谈吧，
    争争争，
    吵吵吵，
    议议议，
    双方都是微有让步，分歧依然很大，根本不在同一方向上。
    童宇眉头微微一皱，望向金克方向，眼中意思不言而喻：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金克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诸位，请听我说。从开始接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双方也都在此项目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为了表示我集团的绝对诚意，我们决定接受贵镇土地金支付方式，即签约后三日内一次性支付。”
    什么？柴副镇长三人望向童镇长，眼中露出欣喜。
    “什么？”边助理则直接惊出了声。
    金克示意助理噤声，跟着又说：“只是肯请贵方返还百分之三十，我方会全额支持当地教育。项目区内公路是项目的一部分，自然由我方建设，也由我方管理。另外，与主干线的两条接壤路也由我方全资建设，公路等级与主干线公路等级相当，路权仍完全归地方所有。”
    “我们也知道税收减免、优惠权在区里甚至市里，为了不使贵镇为难，我们只要求三优惠加二优惠，即签约之日起，三年内的增值税予以减免，房产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半数返还；从项目经营之日算起，两年内营业税百分之五十返还，其余税费足额缴纳。为了表示对镇里和周边百姓支持的感谢，我集团……”
    好，好，这条件真可以了。
    听着金克的讲说，柴副镇长心里乐开了花，两名下属更是已经喜上眉梢。
    童宇则是心里划着问号：前后反差太大了，为什么？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说法吧？
    而金氏投资一方则是相反的神情，尤其边助理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甚至有封住金克嘴巴的意思，不过却始终控制着未付诸行动。
    “童镇长，我们的诚意足够了吧？”金克以这句话结束了讲说。
    太够了。柴副镇长在心中回道。
    童宇稍稍沉吟了一下，给出回应：“容我们再商议商议，随后再给答复。”
    金克点点头：“好的。”
    “散会。各位请！”童宇站起身来，抬手示意。
    两眼盯着金氏投资众人身影消失，柴副镇长三人立即到了童镇长近前。
    “去我办公室。”童宇转身走了。
    真沉得住气。柴副镇长暗自揶揄着，带着两名属下跟了过去。
    来在镇长室坐定，又让三人也坐下，童宇才道：“谈谈对金氏投资答复条件的看法，是否可以考虑进一步接触？”
    听到这样的问法，柴副镇长楞了楞，然后压着激动的心情，讲说起来：“我觉得应该接受。土地出让金从支付百分之二十到全额支付，这个让步太大了。税收优惠政策要的也不出圈，也在市、区招商引资优惠范围内，对周边……”
    在柴副镇长之后，两名属下也表示了相同的看法：条件真的合适，应该接受。
    童宇微微点头：“的确，现在的答复与之前相差很大，不过主要是之前他们太苛刻了，并不代表让步就大。从今天答复的情况看，很可能他们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我们不要被错觉蒙蔽了。”
    柴副镇长马上又道：“镇长，抛开对让步大小的判定，他们现在的答复也与我们的条件非常接近，有些条款只不过表述略有区别而已，个别项甚至比我们列出的条件都合适。”
    “这么说，你们觉得应该接受？”童宇追问了一句。
    “应该。”
    “接受。”
    “应该接受。”
    三人都给出了肯定答案。
    “你们先去忙吧，有结果再通知。”童宇支走三名属下，手托下巴思考起来。
    童宇思考的不是条件能否接受，而是金克为什么会这么答复？
    今天的答复内容与之前相差很大，即使和上次也差得不是仨瓜俩枣。如果说最开始是故意压低，那么现在似乎有故意抬高之嫌，为什么呢？
    就因为老底被揭？那对方可以选择不接触、不合作呀，为什么偏要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要么是条件本就在接受范围，之前只不过是想抓冤大头？
    要么就是有什么说法，会有什么说法呢？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响了。
    电话是镇书记打的，询问洽谈情况。
    童宇当面做了汇报，也讲了其他三人的意见。
    “接受，这条件太可以了。马上向罗区长汇报。”
    “书记汇报吧，整个工作都是在您领导下嘛！”
    “客气了，主要都是你谈的，你也能汇报的更全面，就这样吧。”
    “好吧。”
    童宇回到镇长室，想了好大一通，给罗程发去了文字版汇报材料。
    就在镇里各方沟通顺利的时刻，金氏洽谈组已经鸡飞狗跳，主要是边助理与金克在争吵。
    “为什么那么答复？”边助理已经问了好几十遍，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就不停的追问。
    金克终于有了回应：“为什么不呢？”
    “这完全就是按对方节奏走，完全就是让人家牵着鼻子。”
    “正常条件而已，并不出格。”
    “好，好，不出格，可你和我，和我们提前沟通了吗？”
    “和你沟通？你能同意？”
    “你……你就是为了迎合那个女人。”边助理急了，直接喊出了真实想法。
    金克黑了脸：“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金总监，虽然我是您的助理，可也是集团员工，我有权向集团反映您的表态和作法。”
    “随便。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你……你为什么非要那么牵就她呢？”
    “那是你的偏见，我的一切作法都是从公司利益出发，更不存在你所谓的牵就。”
    “你就是对她……”
    “够了，滚。”金克怒吼着，一把扯起了对方。
    “噔噔噔”，边助理踉跄着撞出了屋子。
    “咣当”，
    “咔吧”，
    金克摔上屋门，插好门栓，怒冲冲地进了套间。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金克冷哼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什么情况？”
    童宇在传走汇报材料后，一直惦记着罗程的回复，但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也没接到文字回应和电话告之。
    好小子，够沉得住气。
    童宇带着些许不满与讥诮，上床休息了。
    新的一天开始，童宇从上班就惦记着回应，可是都十点多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什么情况？那小子没收到？该不会忘了吧？
    就在童宇想着要不要提醒时，终于收到了他的短信，但就四个字：查看邮件。
    “贵人少语了？”童宇揶揄着，打开电脑，点击了新邮件。
    “可以考虑接受。”
    那么大的空白地，就只有这样的回复。
    我可是写了好几页，前因后果、利弊得失都有了，你这也太应付了吧？
    有能耐你就别打电话唠叨。童宇睹着气，既没电话追问，也未再发邮件，就等着罗程主动讲说。
    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根本就什么也没等到。
    干什么嘛？摆臭架子？我还不搭理你呢，反正有你回应了。
    于是童宇拿起电话，打给了柴副镇长：“回复金氏，其他条款就按他们最后回复的，但土地出让金不予返还。”
    柴副镇长楞了一下，才说：“哦，好的。”
    “何必拿咱们的钱让他们贴金？咱们直接增大教育投入不行吗？”童宇补充之后，挂了电话。
    临近下班时，柴副镇长来了，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他们竟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