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雷一到了罗程办公室。
    “昨天晚上咱们的人先到一步，从支向嘴里套出了一些信息，应该是与那事有关。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又逮住了一个家伙，是网上接单受雇吓唬支向的。”雷一说着话，把两份录音给了罗程。
    罗程听完录音，说道：“不出意料，说明对手已经意识到风险，也足够狡猾。这种域外网络下单方式，很便于雇主隐藏身份和真实目的，咱们找起来会很困难甚至根本查不到线索。不过这也是相互的，雇主同样也难掌握咱们的一些举动，比如这次的下家被抓。”
    “这样，监督着那家伙，用他们的方式给雇主回复，就说任务顺利完成了，以解除雇主的疑心，也顺藤摸一摸看看能否摸到瓜。另外，随时关注着那个下单程序，是否还有类同的指令。”
    雷一应了声“好的”，又道：“支向那里怎么办？”
    “暗中保护着。不排除雇主二次雇人，甚至做出更过激的举动。”罗程稍稍停了一下，接着说，“至于支向本人，无需再刻意接触。从目前来看，他仅是推测被打与籽种有关，却也并无确切的证据，多问无益。”
    “要不要控制那个高个和胖子，就是那晚去找支老汉的两个人？他俩应该能提供一些主子的信息。”雷一提出了建议。
    罗程摆摆手：“暂时先不要动他俩，早晚都跑不掉的，以免打草惊蛇。”
    “下一步怎么做？”
    “你安排人去这家买种子，然后给我拿来。”
    “好的。”
    雷一应答之后，离去了。
    当天晚上，雷一拎着个行李箱到了罗程办公室，就好似拿着行李似的。
    进门之后，雷一打开行李箱，露出了里面几个鼓鼓囊囊的小塑料袋来：“按您吩咐，买了这些。”
    罗程问：“顺利吗？”
    “那家种子公司盯得很紧，不但要登记购买者身份，还要核实一些信息，还真费了点儿事。不过咱们的人肯定没暴露，他们更不知道是您要这些东西。”雷一回道。
    “意料之中，否则反而不对了。这么的，你马上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到这里，交给他就行了。”罗程说着，递过了一张纸条，上面有地址、姓名和联系方式。
    “明白。”雷一看过纸条，收起行李箱，拎着箱子出去了。
    罗程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教授，样品今晚连夜送到，烦请尽快检测。
    对方没有回复类似“收到”、“好的”这样的内容，但罗程知道对方肯定看到了，便又忙起了手头儿的事情。
    两天后，严教授回复来了，但上来便是质问：“罗程我问你，要拿这些种子干什么？”
    罗程赶忙解释：“教授，是这样的，我怀疑这家种子有问题，就让人悄悄买来了。我现在分管区里农业，在我分管之前这家种子公司已连续三年供应全区玉米种子。”
    严教授神情一松，随即又语气激烈地说：“绝对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轻则减产，重则影响人畜健康。”
    罗程“啊”了一声：“不会是这种玉米有毒吧？”
    “应该是有毒，不过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毒，而且也不是三两年就能影响健康，但长期食用肯定对健康不利。”
    “哦，那还好。”
    “现在就具体来说。”严教授仔细讲说起来，“这个种子从外形、颜色、轴色看，都非常像‘东域3号’种，甚至比‘东域3号’种子籽粒还大，不过饱满度、整齐度要差得多。只是经销者显然又进行了一定的筛选，一般人很难发现，还真以为是‘东域3号’呢。”
    “除了外观区别以外，更重要的是种子的繁殖能力，而这几份样本就差多了。通过试验室测试，这种种子发芽率不足百分之五十，远低于大部分种子的百分之九十，出苗率更是仅有百分之三十七。”
    “我们还将进一步试验，以测试其拔节、抽穗、结粒水平。不过就冲目前的发芽率和出苗率，产量绝对高不了，要比正常水平低好多，这种种子绝对不能再用了。”
    “在实验中，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就是持续繁殖能力几乎为零。大多数种子持续繁殖能力都会受影响，也衰减很严重，但这样的数据还是第一次遇到。经过对白鼠实验，仅三十六小时，其生殖能力就有了下降，长此下去很危险呀。那么人吃了会怎样呢？”
    听到这里，罗程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前仅是怀疑产量低，不曾想还可能影响人畜繁衍，这问题就不是一般大了。
    “这种种子危害如此之大，经销商不可能不清楚吧？”罗程追问道。
    “毫无疑问，这种产品的进价指定低，应该不是一般的低，暴利是导致其大行其道之根。至于经销商为什么还销售，大概是两种情况，一是根本不清楚危害如此之重，就是相中了进销价差；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明知故犯，为了暴利什么都不管不顾，绝对的黑心商家。”严教授给出回应。
    罗程接了话：“可能还有第三种情形，大经销商本就是生产商，是事实上的一家人。之所以做这样的东西出来，可能纯是为了追求暴利，也可能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吗？我主要心思都在科研上，真还没想那么深，如果是最后这种情况，那可就严重了。”严教授明显也很吃惊。
    不能吓到教授。于是罗程笑着道：“我也就是突然这么一猜，事实未必这样，这还有待于进一步查证。关于技术范畴的检测、试验，就麻烦您老了。”
    “无论于公于私，责无旁贷。先这样。具体的检测报告已经发给你，上面的数据、说明更精确，也更全面。”严教授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罗程放下手机，打开电子邮箱，一份新邮件跳了出来，正是教授发来的。
    检测报告非常详细，数据比对清晰，结论严谨。
    罗程看的很仔细，几乎是一字一句扣下来的，随即还对重点段落做了复阅。
    又瞅着报告沉思了一通，罗程把邮件转发了出去，还附上了留言。
    时间不长，一条短消息发到了手机上：邮件我已粗略看过，种子的确有问题。究竟是哪种问题，有待进一步调查。
    罗程回了“明白”二字，然后给雷一打出了电话：“过来一下。”
    两分钟后，雷一就到了副区长办公室。
    “调查的怎么样了？”罗程上来便问。
    雷一回道：“从大前年开始，全区玉米种子供应都是这家公司，到去年已经供应了三年，如不出意外人们还是选他家。”
    “他家的种子明显不行呀？”罗程表示疑惑。
    雷一详细讲说起来：“在之前的那些年，区里种植结构比较多元，本就稀缺的土地资源更是被切分成多种模式。前年的时候，为了帮助农民扩大收益，实现土地收益最大化，区里建议人们广种玉米。我查了之前的一些资料，相比之下，那些年的确是玉米收益最高。”
    “人们觉得的是好事，所以从上到下都很配合，区里也就帮着甄选了种业公司，就选上了这家万联种业。当时也走招标程序了，协议期为一年，但之后两年依然是这家供应，至于原因却众说纷纭。有人说没的可选，只有这一家，有人则是随大流。”
    “不过从我了解到的情况看，企业肯定是动了手腕，也肯定有一些部门和人员配合。虽说艾河区农业相对落后，但全区业务也是很大一块蛋糕，为什么就没人来切？这个很反常，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不敢来或进不来。”
    “金融机构的作法就值得怀疑，只要购买这家的籽种，可以享受低息贷款。这个贷款不仅只限于购买种子，包括肥料、薄膜、农具等等，只要是跟农业挂钩的项目都可以贷。这么一算帐的话，农民觉得即使产量低也不亏，自然也就顺着来了。而有个别家种的是药材，结果不但没有配套贷款，之前贷款还被提前催要。”
    罗程冷哼着问：“这个行长是谁？”
    雷一回道：“已经调走了，直接调到了首府，级别升了一大级，现在的行长是从市行派下来的。”
    罗程嘘了口闷气，随即又问：“农业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原农业局长已经得了心脏病，搭桥就做了三个，现在还在市里医院住着呢，听说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事。正因为此人不能履职，也才把窦智勇调到了农业局。”雷一给出答案。
    “要么调走，要么催命，这也够巧的呀。”罗程喃喃自语着。
    雷一点头附和着：“是呀，两人都是在你分管不久离开的岗位。对了，原农业局常务也病了，请了长期病假。”
    “这么说来，包括种子和万联种业，也包括有些公务人员，的确是有问题的。”说到此处，罗程不禁心生疑惑：窦智勇难道也没发现点什么？
    “叮呤呤”，
    桌上固定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罗程微微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呀。
    注意到罗区长有电话要接，雷一打过招呼，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