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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回忆

    谢迎刃看着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少棠,想起在将军府住过的大宅子,随便一个院落布置的都比师祖的凌云殿还要华美气派。
    他恐怕少棠师弟是住不惯药王宗才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尤其是他那个竹屋,四下漏风,比自己住的还简陋。不知夜里会不会冻着。
    他放下木盆,拍拍少棠的肩:“师弟放心,一会儿我去山上多挖些草药,到时候卖了钱给你置办一套好铺盖。你那竹屋不保暖,夜里凉,别冻着你。”
    他倒是全然忘记了冉少棠见人就塞银子的作派,一心担忧这个小师弟会在药王宗受了委屈。
    历经三世,少棠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是一颗用蚕丝重重缠绕包裹的茧。
    刀扎不进,火烧不透。
    拒绝别人,却也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可是,再坚硬的东西也有弱点。
    少棠突然就对谢迎刃粲然一笑。
    从小,她那个宠妻狂魔的奇葩爹就常常因一件事训斥她。
    “记住,以后不许笑。如果想笑,一定要躲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笑去。有旁人在的时候你就克制一下,绷着面孔,千万不能笑。心里再高兴也不能笑。”
    其实,她很想告诉阿父,她笑,不是因为真的快乐。
    而是她的人生本就是苦的。
    她再不多去笑一笑,更加没有活着的兴趣。
    她一直不懂,自己已经担负最沉重的东西,为什么还要限制她快乐的权力?
    后来,无意中听到父母的对话才恍然明白,阿父不让她笑,是因为她脸上的梨涡。
    长在左颊的小小梨涡,盛放着那块胎记都掩盖不住的甜意。
    她笑起来太像个明媚柔美的女孩子。这样容易暴露身份。如果皇帝与长公主发现异样,等不到她十岁离家,冉家上下就要覆灭。
    所以,她不能笑。
    可,这是让她压抑快乐的理由吗?
    为了保全家族性命,为了圆住阿父的谎言,她已经毁了容颜。也从来不让婢女小厮贴身伺候。更不与别家小公子过多、过密来往。就连小妹韶裳,她都能避则避。
    在京都,她活得像只孤独的刺猬。
    她终于明白第一世的“兄长”活得有多么痛苦。
    第一世她做冉韶裳时,虽说嫁给沈惟庸命运凄惨,但在父母跟前做闺女那些日子,活得恣意绚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那时的她,不明白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长,为何总要躲着自己,为何总要板着一张冷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她渴望能得到兄长的爱护,也渴望与兄长亲近。但与兄长相处时,他表现的想要接近又拒绝接近,总是别别扭扭。
    有一次,她穿着阿母新做的碧波烟罗裙,在海棠树下跳舞给父母看,恰巧兄长路过。
    那日,她唇上点了桃粉色的胭脂,面若凝脂,乌发如瀑。
    春风拂过,丝绦飘扬,洁白的海棠花簌簌落下,旋转的湖色衣裙卷起旖旎的风,海棠如雪花飞舞。
    阿母夸她舞姿天纵、美如仙子,阿父说她长得如阿母一样。她听完笑得灿烂,不经意间瞥见兄长眼神里流露的异样不同往日。
    她再去细瞧,兄长却已经察觉,他的手习惯性摸摸眼下胎记,眼神里已经淡漠如初,与之前像变了个人。
    那是她出嫁前最快乐的时光。兄长从药王宗归来送嫁。
    当时,她不懂兄长眼神里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这一世,她才真正理解第一世的兄长,身上背负的东西有多么沉重。
    那眼神不过是一个被责任桎梏的女孩子对另一个女孩子的羡慕。
    她很后悔第一世没有早一点知道真相。
    她特别想告诉那时的冉少棠,那些背负,可以放下。
    这一世,阴差阳错,她承接了兄长的命运,成为冉少棠。深刻的理解这种想笑不能笑的日子有多孤独。
    终于从京都那个无形的牢笼里逃出来,她渴望活成一束光。
    将来有一天,当她完成冉少棠的使命,她会以另一种方式,放下。
    摈弃这瞬间的杂念,她暗怪谢迎刃谢十三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让她又回想起兄长,回想起过去。
    屋内光线昏暗,此时,说要赚钱给她买铺盖的谢迎刃,就是这房间里最亮的光。
    看着笑起来憨憨的师兄,冉少棠觉得这人真傻。
    傻的可爱。
    她不想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那种令人愁苦的情绪中,踮着脚尖拍拍谢迎刃的肩膀,商量道:“师兄,你看我是咱宗门里最小的弟子,放眼望去全是师兄,见人就喊师兄......”
    谢迎刃认真的听着她说话,不知少棠小师弟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少棠小拳头轻轻怼上他的胸膛,问:“你想不想和他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谢迎刃有些蒙。
    “感觉不一样呀。”她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谢迎刃手里的木盆咣当掉地上,衣服撒落地上。
    他双手抱胸,害怕的后退:“我、我可是没有、那种癖好的。”
    没办法,第一眼见这个小师弟就觉得他长得太好看,虽然脸上有块胎记,可一点不影响感观。有时,少棠笑起来,他通常不敢看。总觉得像个丫头。
    他听师兄们八卦胡侃时隐晦提到过断袖之癖,顿觉得师弟好可怕。
    少棠看他那副傻样子“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她弯下腰蹲在地上,眼泪都要笑出来。好半天她才停下,强忍住笑意数落谢迎刃。
    “你瞎想什么呢?小小年纪怎么一肚子乱七八糟不健康的东西。谁给你灌输的。以后离那人远点。”
    谢迎刃不服:“谁让你那种表情。”
    “我那种表情不是怕你不答应吗?好了,不逗你了。”少棠推他一把,“到了药王宗我发现师兄们多得漫山遍野,一点没有辨识度,为了区别对待,以后我就叫你谢十三,你看怎么样?”
    “不行。我从来没当过正经师兄,好不容易有个比我小的,必须喊我师兄。”
    “那你说了可不算,嘴长我脸上。我想喊什么就是什么。十三,十三,谢十三。”
    “不许叫。不许叫。”
    两个人围着一个木盆一堆衣服追打起来。
    跑累了,冉少棠心里的阴郁一扫而光,这才指着踢到床底下的木盆和脏衣服,转移谢迎刃的注意力。
    “十三......师兄,你抱这么多衣服都是谁的?”谢迎刃听到后面师兄两字,咧嘴高兴起来。
    蹲下收拾地上的残局:“衣服是三位师兄的。你要是不嫌烦,就陪我一块去溪边,我要给他们洗衣服。”
    “他们的衣服为什么不自己洗?”少棠觉得不可思议。
    “师兄的衣服一向都是我来洗。我是师弟。”
    这是什么逻辑,不是欺负人吗?
    要都是按这个规矩来,那药王宗她最小,以后不是谁都能指使她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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