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府中老夫人及笄时候亲自簪发的,得了这根簪子之后,府中与她交好的丫鬟,上上下下都是看过里的。听风缓缓点头。
孟舒志说道:“是谁弄断了这根簪子,是谁寻人做了这手艺。”
“是表小姐。”听风的语气很轻,但是却很是坚定,“是表小姐折了这根簪子,又说她知道京都之中有一位老者金镶玉的手艺很好,这簪子也是她寻人去重做的。”
☆、第116章 真相(三)
孟舒志说道:“我之前派人去查了表妹的近况,最近倒是没做什么,若是结合你这簪子的事情,我会让人查一下表妹是否和庄子里的人接触了。”
听到孟舒志说完了之后,听风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很担心少爷若是不相信她,认为自己污蔑表小姐,会怎么办。听风坐在石凳上,原本是挺直了脊梁,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此时放松了之后才多了点人气儿。
孟舒志看到了听风放松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难看,如果不是先前就隐隐有了猜测,光听着听风这样说,恐怕他很难相信,听风的神情表明了,听风是做好了若是自己不相信是柳莲安做得,她会找出更多的证据的打算。孟舒志缓缓开口,“先前听着芳菲说起,表妹在场的时候,祖母会呻·吟,我便心中有些怀疑。只是,祖母素来是待表妹极好的,我想不出她这样做得理由。”若只是想要做自己的妾,这个理由太过于荒谬,连他自个儿都很难相信。
听风沉默了半晌,若是少爷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相信是表小姐所为,听风会说出表小姐那点心思,此时少爷既然已经相信了,在少爷面前说这些就有些尴尬了,听风看了一眼杜莹然,准备私下里的时候,同少夫人说起这件事情。虽然不说表小姐的那点隐蔽的心思,其他的事情还是要说到一番的,说道:“老夫人摔倒的时候,表小姐也是在场的。”孟舒志此时的目光灼灼,听风在少爷的目光下,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当初都以为是个意外,或许,一年前的事情,也不是意外。”
杜莹然是不知道老夫人摔倒时候的情景的,此时很是有些惊讶,而孟舒志想到了当日里表妹伏在祖母身上的大哭,任谁也想不到,表妹竟是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孟舒志的手猛然收紧,指甲嵌入到了手心的肉里,手上的疼痛却不及心底的难过。听风说过了这句话之中,周遭一片沉寂,只有风扯着头顶上的枝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吱呀一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杜莹然往那动静的方向看了过去,远处的门扉被推开,推门之人正是绿澜。绿澜的手中捧着托盘,一方锦帕裹住了簪子,另一只帕子里则是放着拆下来的银累丝,另外还有镊子、钳子之物,摆放在托盘之上。
绿澜见着三人之中带着莫名的凝重,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行礼之后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石桌上。孟舒志首先拿起了那簪子,豁口被打磨的圆润,玉簪的簪身断口正中被掏出约有半寸不到的小口。
“这一处可是必须的?”孟舒志问道,“若是没有这小坑,能够用银镶嵌住这玉簪。”
“是可以的。”绿澜伸手簪子合拢之后,拿起了剪开的银丝网格,套住了那断口,“便是这般裹住的,有没有这小孔是不相干的。”
“把这根长丝减掉。”孟舒志指着那根纤细的银丝,那银丝往上延伸便簪尾簇成了花朵。
绿澜依言用小剪减去了累银丝,孟舒志拿起了那根簪子,银丝网格挡住了那正中的小口,再拿起那银丝网,孟舒志隐隐有了想法。用针把想要塞入到簪子里的物件透过小网塞了进去,最后拨到小孔之中,这样就算是透过了光,也瞧不见里面的模样。
孟舒志示意让绿澜先离开,绿澜本已经准备离开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拆开这簪子之后,帕子上有些淡黄色的黏物。”展开了手帕,对着孟舒志说道:“就是这样。”
孟舒志等到绿澜离开了之后,手指捻了手帕上黄色的黏物,放到了鼻尖下,肯定地说道:“这就是花粉。”
听风自从听到了孟舒志询问那发簪之中的小口,再看到了这淡黄色的花粉,自然明白了自己的病症为何是会一日比一日重。杜莹然的手指微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脑海中越发清晰可见。
孟舒志对着听风说道:“李家的那位姑娘,用了什么法子,塞入了花粉。”杜莹然猜测到了是李佳佳所为,而孟舒志猜到了是李佳佳所谓,但是不知道李佳佳是用什么法子,能够从听风的手中得到这簪子,并塞入了花粉。
听风的眼眸有些黯然,但是回答说道:“是。我有一套老夫人赠与我的梳篦,因为是心爱之物,不曾赠与了她,她却时常来我这里梳头的。”
此时可以说是真相大白,李佳佳用着梳头的借口,隔一段时间便会顺着银丝网格往那小孔里塞入花粉。所以听风身上的红肿,头皮最为严重,更是落了不少发,随即则是面部和肩颈,到了下半身,红肿略微少了些。同时那簪子是簪在右侧的,故而身子的右半边要比左半边要严重。
孟舒志的手猛然收紧,其实还不止这些,簪口的断面虽然是打磨过的,也可以看得出先前是正平的。与其说这簪子是摔在地上,倒不如说是被人用手帕裹住撅断的。原先孟舒志就隐隐疑心了柳莲安,此时这簪子当中的玄机,更加佐证了他的怀疑。
最开始老夫人的摔倒到老夫人手上的伤口,从撅断发簪到李佳佳借着梳头的功夫塞入花粉。每一件事都可以看得到柳莲安的影子。
孟舒志手指捏了捏眉心,“好了,我知道了。”抬眼看着听风,说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听风躬身退下,她原本是想和少夫人说一下表小姐的事情,现在是没有必要了,少爷此时的表情太过于颓唐,应当让他们两人说说话。。
“表……柳姑娘那里是不需要查了,没有那个必要了。”孟舒志的声音有些苦涩,他抬眼看着杜莹然,眼神也不如平日的明亮,原本是表妹的称呼,现在成了生疏冷淡到了极点的柳姑娘。此时的孟舒志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权当做是没有这门亲戚的。“明明上一次的时候,芳菲就说过,明菱和明悦两个丫鬟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祖父身边的人更是不会。其实,只应该有她的,不是吗?”孟舒志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妻子同自己说过的柳莲安,她不过是略略一提,甚至不敢多说什么。学医之人的心思最为缜密,恐怕她早就认定了柳莲安,碍于的自己的面子,加上没有更多的旁证,才不曾开口。想到了这一节,他闭上了眼。
一双温热的手覆住了自己的右拳,孟舒志睁开眼便见着妻子的脸,她的目光如同往昔一般澄澈。
杜莹然展开了孟舒志的手,见着他手心当中的深深的月牙状的痕迹,指尖摩挲那痕迹,感受到了因为自己的碰触深陷的痕迹,他的手掌微动,显然刚刚太过于用力,手心是破了皮的,杜莹然仰着脸对孟舒志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这件事情是旁观者清,你自小同柳姑娘认识,我也曾听你赞叹过柳姑娘的才情。自古便有文如其人之说,就像是谁也想象不出,是有咏絮之才的人会做出如此的事情。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世人皆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了。”
“我知道你也不好做。”孟舒志反握住了妻子的手,同她十指交口,苦笑着说道:“明明早就发现了,却不好和愚笨如我说着这桩事。”
杜莹然笑了,“若是状元郎都蠢笨,这世间恐怕没有聪明人了。”杜莹然眨眨眼,“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同柳姑娘不太愉快,虽然之后她同我道歉,对于她,却始终亲近不起来。这是因为有了听风这桩事情,才正是了我的猜测。若是柳姑娘是无辜的,岂不是你正确。那时候我便是小气得紧,去年的事情,却记恨到了今日。”
杜莹然的语调轻快,让孟舒志的心情也不再那般沉重,他说道:“我知你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杜莹然拉长了声音。
孟舒志对着杜莹然拱手,“是,这门学问学生做的不好,今后还要请夫人多多指教。”
杜莹然笑了笑,“指教是谈不上的,不过我现下要考你一考了。”想到接下来要出口的话,杜莹然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柳姑娘,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既然丈夫已经知道了柳莲安所做的事情,此时没有了听风在场,杜莹然就预备挑明了柳莲安的心思,孟舒志一直当做柳莲安是兄妹,一丁点儿也没有防备柳莲安的那点爱慕心思,但凡有一丁点的意识,也不会做出新婚之夜时候同表妹守着老夫人的事情了。
杜莹然当然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柳莲安就对孟舒志有觊觎之心,而孟舒志对柳莲安并无男女之情。虽然不喜表哥表妹这样的黏糊不清,但是孟家整体是家风正,更是有不纳妾直说,加之已经合了八字,也就顺势订了婚。这一路以来,杜莹然一步一步走得稳妥,若是孟舒志不是自己的良人,杜莹然也有医术在手,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幸好,孟舒志恋上了她,她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年代遇上良人,却不曾想,一开始看似有些不妥的他才是自己的归属。
想到了这里,杜莹然的目光变得柔和,孟舒志这里是纯然的意外,而那看似良人的莫宇轩,杜莹然是从未想过要参合进去的。孟舒志这里不过是有一个觊觎他的表妹罢了,而莫宇轩那里,可是真真切切有一个心底的初恋,那初恋嫁给了边城的城主,冷静如同莫宇轩的人,还会做出了非常不理智的事情。杜莹然想到了没有多久就要嫁人的齐灼华,不知道她到时候受不受得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曾后悔过选择孟舒志,浓情蜜意之后更是不曾悔过。杜莹然的目光温柔缱绻,浓密如同纤羽的睫毛微微扇动,如同那翩飞的蝶,她在等待他的答案。
☆、第117章 真相(四)
孟舒志没有想到杜莹然会问这个问题,他看着杜莹然,似乎想要从这双眼之中找寻到答案。杜莹然只是静静看着孟舒志,等待他的答案。
孟舒志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他的心思纷乱如同落叶被风卷起,浮沉遮住眼。“我想。”孟舒志终究还是开口了,在杜莹然的目光下,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还是最终咽下,“我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曾发现过柳姑娘的心思。”杜莹然说道。
孟舒志有些愕然,原来表妹的心思已经是尽人皆知了不曾?
不等着孟舒志回答,杜莹然开口说道:“其实你发现了她这些事情的理由不是了吗?”杜莹然开口说道,“都是因为柳姑娘喜欢你啊。”尾音清软,却无端地让人的心弦紧绷了起来,“这一点,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是。”孟舒志说道,“不过,这桩事情,也是知道了祖母手上的伤之后,才晓得的。”先前的孟舒志不曾有过男女之间的情爱,不曾体会到那种心中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甜蜜的感觉,看不懂柳莲安的眼神,而自从新婚同妻子耳鬓厮磨之后,才晓得那情爱的个中滋味。
杜莹然说道,“不如我从一开始的时候说起。”杜莹然娓娓道来,,“第一次我见到柳姑娘的时候,她是在替你选一枚玉佩。她面容娇羞,声音轻快,那表哥两字喊得是缱绻万分。”
杜莹然一点点说起了书店里的偶遇,听着她的叙述,也如同展开了陈旧的画卷,水墨丹青晕染开来,恍惚回到了那一日在书店里的时候的情景,表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俏,她的双眸更是璀璨,似……就似现在的妻子罢了。
孟舒志看着杜莹然说道,“我从未心悦于她。”
“我知道啊。”杜莹然笑了,唇边绽现了两点梨涡,“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便是你二人郎情妾意,就算是合了八字,有了大师测过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我也是不肯的。”
孟舒志回握住了杜莹然的手,“自她来家中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定了亲,从未有过旁的念头,那时候距离她曾经的未婚夫婿殇亡不过是十来日的功夫。”
杜莹然微微一笑,“说这些就太远了,再往后说,柳姑娘恐怕从未放弃过这个心思,甚至,同玉溪说过我的不好之处。”其实最开始说自己不好之处的,恐怕是齐灼华,但是这个并不重要,柳莲安在孟玉溪那里是一定说过抹黑自己的话的。
孟舒志微微有些诧异,显然没有想到这里。杜莹然今日里原本就打算把柳莲安的事情说个干干净净,就说到了孟玉溪刚开始的时候是不忿自己的,自从舞乐院的那一舞曲之后,孟玉溪的态度就变了,之后孟玉溪生了急症之后,更是自己治好的,才让孟玉溪彻彻底底转换了态度。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杜莹然说道,“玉溪那一次的病症恐怕来得蹊跷,我觉得也有柳姑娘的手笔。当时,老夫人曾细细问过我,玉溪是吃了什么的,只有一匣子糕点,是柳姑娘亲自做好了,和玉溪一块儿用的。”
孟舒志原本微微舒展的眉头,再次死死拧起,杜莹然说道,“之后有一次在街上,我曾见过柳姑娘身侧的丫鬟如墨,她行色匆匆进入了药铺,待到如墨离开,我让剑兰去打听出来了如墨买了什么药材,结果便是一味药丸,那是一味主泻的药。如墨还特地询问了,体弱之人能否服用这药丸。”
“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杜莹然说道,“我猜测,玉溪的那件事情是她做的。之后,柳姑娘久病缠身,就是她自己做的了。如墨采买的那药丸,应该就是柳莲安自个儿用了。”
杜莹然的话是一个引子,让孟舒志想到了更多,玉溪病好了之后,便是祖母带着柳莲安来到了温泉庄子。是因为祖母瞧出来了柳莲安的心思,想要私下里敲打她,谁知道柳莲安恼羞成怒……
孟舒志猛然站了起来,只觉得素来温婉娴雅的表妹竟像是美女蛇一般,一想到她还在府中,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我要回京,这件事情,必须要告诉祖父了。”
杜莹然也站了起来,“柳姑娘不肯承认,是没有关系的,她身侧还有一个如墨。你看这些日子,如墨肯定是惴惴不安,稍微诈一下她,恐怕她就如同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出来了。”事情真真切切是牵扯到了柳莲安,而且不止是祖母,还有玉溪先前的病症,那么孟舒志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管,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柳莲安便像是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人的淬了毒的匕首。想到了这里,杜莹然说道:“若是等会见到了柳姑娘,还是当做如常的好。”
孟舒志浅浅笑了,“表妹。”对着前方一拱手,随即面容又恢复到了冷峻,“我自会做到。”原本的孟舒志在生意气是十足的,此时进了翰林院,入朝为官到底是不一样,遮掩自己的神色能够至此,杜莹然是想不到的。
杜莹然坐在了庭院之中,说出了柳莲安的事情之后,心中终于是轻松了一大截子,柳莲安的事情若是说得太早,便有挑拨离间之嫌,柳莲安又是个聪慧的,指不定还能够从细枝末节之中看出来端倪。杜莹然在庭中又坐了一会儿,正准备回房的时候,便听到了院门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目光瞧了过去,意外见着了孟舒志和孟玉溪站在一块儿。孟玉溪的表情有些急切,“嫂嫂。”
“怎么了?”杜莹然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嫂嫂你说。”孟玉溪说道,“是关于表姐的。”
孟舒志此时坐在了原本坐下的石登上,对着孟玉溪说道,“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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