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心头痒得那样厉害,终至在抱她回屋之时……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呢?
——————
翌日。
阿茶是被渴醒的。
喉咙干涩,身子发软,头也有点胀痛,小姑娘费力地撑坐起来,扑到桌边喝了一大杯水才稍稍缓过了神。
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阿茶心头越跳越跳厉害——她竟大晚上的和隔壁煞神一起爬上屋顶喝大酒还喝醉了!
老天!
抱着头无声地惨叫了一阵,阿茶开始努力回想昨晚具体发生的事儿。
爬树,上屋顶,喝酒,聊天,唱歌……
还好还好,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也没有惹怒那人。不过……想起自己犯糊涂竟答应今日补一碗长寿面给他的事儿,阿茶就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脑袋。
这生辰都过去了还做什么长寿面!做什么长寿面!根本不想也不能走那么近呀!还有,喝酒确实解愁助眠,可他没说早上起来会这么难受呀!
阿茶深深地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然一想对方是谁,便又怂怂地趴了下来。
等等!说到助眠……她昨晚最后是怎么回来的?!
想到这,阿茶心下一惊,忙凝神去想,可皱着眉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反倒是昨晚凌珣唱的那首奇异的曲儿竟莫名萦绕在心头不散。
思绪又一下子偏了,阿茶撑着有些混沌的脑袋想,看不出那样一个冷冰冰满身煞气的人,喝醉酒之后变化会这么大,不仅平易近人了许多,竟还会唱那样的歌……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崔氏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了过来:“阿茶,醒了没?”
“醒,醒了!”小姑娘回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可许是宿醉之后还有些难受,眼前竟突然晕眩了片刻。待缓过这阵不适,她才撑着有些虚软的身子穿好了衣裳。下意识往窗外一看,竟已是中午!阿茶顿时大惊,拔腿就冲出了房间,“姥姥!”
“哎哟我的小祖宗,慢点儿跑!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崔氏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见外孙女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吓了一跳。
“这,这怎么都已经中午了?我还得上山呢,您怎么不叫我呀!”
“怎么没叫你?”崔氏一听就好笑又好气道,“叫你三回,每回都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你说我怎么办?”
“额,许是昨日有些累,所以……”心知是昨晚喝的酒误人,阿茶顿时心虚地抓了抓头发,“那,那我得赶紧上山了!”
“好了,别咋咋呼呼的,今儿的野菜豆子都已经帮你摘好了,你回屋再睡会吧,瞧这小脸蛋儿,一点血色都没有。”崔氏说着又转过身继续晒衣服去了。
阿茶却是整个人愣住了:“您,您说什么?!”
“早上豆子来咱家借锤头,见我叫不醒你,便拿了你的竹篓上山,说是顺路正好可以帮你摘一些,这不,都摘好送回来了。”崔氏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竹篓,忍不住念叨道,“这孩子实在太热心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阿茶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几乎要忍不住抱头哀嚎了。
又欠了他一次!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还完这些人情呐!
可虽然这么想着,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阿茶觉得奇怪,正欲深思,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姑娘顿时心下一跳,可别是说他他就到了吧?!
“崔姥姥,是我,阿茶回来了没?”
不是凌珣是月牙!
阿茶猛地松了口气,顾不上多想,忙小跑过去开了门:“月牙姐姐!额,朝阳哥哥也来啦?”
“你没事儿吧?!”月牙依然一身大红,瞧着明艳漂亮极了,只这会儿脸色很是焦急,一看见阿茶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她一番。
邵朝阳也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她,依然白嫩却略带了几分憔悴的包子脸上满是担忧:“有没有被那大狗伤到?”
第22章
“没有没有,”见邵家兄妹担心,阿茶忙原地转了个圈,“看,好着呢!”
邵朝阳却是忧色未减:“那怎地看起来这般憔悴?可是昨晚没睡好?”
小姑娘脸色很差,少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被恶狗吓得哇哇大哭,噩梦连连的场景,一时只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恨不能冲到凌二成破口大骂一顿才好。
想起昨晚的荒唐事儿,阿茶不由干笑了几声,含含糊糊地应了过去:“是呀是呀,没睡好……”
果然。
邵朝阳满眼心疼,可不敢表现得太过,便只能笨拙地安抚道:“莫怕,都过去了。往后……”
往后有我护着你。
想着阿茶已经及笄,可以开始考虑婚事了,少年心中便生出无限欢喜来。他父亲邵老爷上月去外地办事儿了,再过些天便会回来,他已经想好了,等父亲一回来就求他做主上门提亲,父亲很是喜爱阿茶,想必不会不答应的。
想到这,少年白胖的脸又红了个透。
“这几日一直被表哥表妹缠着,竟是刚刚才得知昨日发生的事儿,可把我和哥哥吓坏了!”月牙粗心又未开窍,兼之自小便习惯了兄长动不动脸红的毛病,因此一直没有发现朝阳对阿茶的心思,这会儿见阿茶安然无恙,只重重松了口气,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拉着她和兄长进了屋,做贼似的关上了院门。
阿茶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是偷偷溜出来的?”
“可不是!我便罢了,虽常被娘盯着,可真想外出也不那么难,不像哥哥,这些天竟是人犯似的被表妹看押起来了,走到哪儿都要跟着,简直可怕!”月牙边说边与崔氏打了声招呼,又嘱咐她若有人上门便说他们兄妹不在,然后拉着阿茶直奔后院,“来今儿能出来可不容易呢,得小心点别让那丫头找到!”
邵朝阳打从方才见到阿茶起就没挪开过视线,直到这会儿月牙提起裴沁雅,才下意识眼带惊慌地往后看了一眼,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十分紧张地对阿茶说道:“本说好了要来找你玩的,哪料贵客在家,竟是怎么都无法脱身,食言多日,阿茶莫要生我的气可好?表妹……表妹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咱们别理会她便是,还有上回的事情……”
少年说着,飞快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物,红着脸递给阿茶,“说了要向你赔罪的……这个给你!”
阿茶定睛一看,竟是只浑身碧绿通透,雕工细腻精巧,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玉葫芦。
“朝阳哥哥又客气了,上回的事情早都已经过去了,怎么又提起了?快快收起来,我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小姑娘自然不愿收,邵朝阳见实在拗不过她,便只得遗憾地将那玉葫芦重新收了起来。
他看到这玉葫芦的第一眼便知阿茶会喜欢,可也知道她不会随便收下,便一直藏在袖子里没有拿出来,如今看来……怕只能等提亲之后才送得出去了。
月牙早都习惯了自家哥哥对阿茶的好,只是在她看来,这与对自己的好没什么两样,是以见此也没觉得如何,只红唇一弯,贼兮兮地摸着阿茶的小手道:“不提那糟心的丫头了,嘻嘻,你知道哥哥今儿是怎么溜出来的不?”
不等邵朝阳和阿茶反应,她便忍不住了似的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我告诉你,哥哥今儿是爬茅房的屋顶出来的!因为大门后门都出不去……你说他要是一不小心掉到下面的坑里怎么办嗤哈哈……”
“月牙!”邵朝阳的脸一下子像要烧起来似的。
“哦哦,害羞了害羞了!”月牙见此却笑得更厉害了,不过到底是亲哥,她笑完之后还是补了一句,“这不听说你差点出事,我们都着急了嘛,表妹又缠得紧,实在没招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你不知道,这可是哥哥第一次爬那么高,吓得他两腿都在抖呢!好在那茅房临近围墙,屋顶也紧挨着墙头,否则距离再长些,哥哥怕是真会掉下去……”
邵朝阳被这实诚的妹妹气得头顶冒烟,欲哭无泪地看着阿茶,挣扎着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阿茶,我,我没有双腿发抖,你莫要听她瞎说……”
阿茶并不相信,可见邵朝阳抓耳挠腮很是羞恼的样子,到底憋着笑点了点头:“我相信朝阳哥哥。”
少年不知阿茶心中所思,只觉得被她含笑的杏眸一看,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张白胖的包子脸更是红得不行。
“不过那凌铁柱竟敢放狗咬你,简直是作死!”抖完亲哥老底,月牙便笑容一收说起了正事儿,“我听人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你弄伤了他娘的脚?”
“没有,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阿茶回神,摇摇头道,“不过凌二成亲口说了是误会,咱们不用理会。”
“这家人简直莫名其妙!你放心,他们要是再敢找你的麻烦,我一定告诉爹爹,叫他为你做主!”
月牙余怒未消地拍了拍胸脯,一旁的朝阳心里却是阵阵后怕:“幸好凌大哥及时出现,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真得好好谢谢他。”
说到凌珣,阿茶便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儿,不由再次干笑几声道:“是呀是呀,昨儿姥姥已经带我上门谢过了。”
“谢是要谢的,只是那个凌珣……”月牙对凌珣始终有些警惕,这会儿便不由琢磨了起来,“你们说,他离家出走的这些年里到底做什么去了呢?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很不寻常……”
阿茶默然,杀起人来就跟切萝卜似的人,自然寻常不了。至于他这些年干什么去了……不知为何,一直不敢对凌珣的事情多有思考的小姑娘竟也隐隐生出了些好奇来。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月牙性子跳脱,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不纠结了,话题一转便道,“对啦阿茶,明天下午你有空不?”
阿茶回神:“有呀。”
许是天天吃野菜也有些吃腻了,邵家最近要的野菜量没有前些天那么多了,阿茶便也没前些天那么忙了,再加上还有个凌珣帮忙,原本要大半天才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基本一个早上不到就能完成,是以下午都比较悠闲。
“太好了!”月牙伸手就搂住了阿茶的肩膀,眨着汪汪的大眼睛谄笑道,“陪我上山!”
邵朝阳也眼睛一亮,包子脸上浮现一抹期待。
阿茶不解:“上山?做什么?”
“还不是表妹,非说我哥从前答应过她要带她上山玩一次,这两日一直在闹呢……”说起裴沁雅月牙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实在太烦人了,“我哥没敢答应,山路难走,这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万一哪儿不小心磕到碰到可怎么办?可那丫头见缠了我哥这么多天也没用,昨儿竟同我娘说了。这不,我娘下了命令,非要我和哥哥带他们兄妹上山踏青呢!她也不想想,她老人家天天逼我在家学做千金小姐,我自己都没上过几回山呢,怎么带他们玩呀?更别说我哥了,文弱书生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偏他们还不让下人带路,说有人看着会束手束脚,非要自己玩自己的,这不为难人么你说……”
“咳!”赶忙打断了妹妹在心上人面前毁灭自己形象的恶劣行为,邵朝阳看着小姑娘,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地问道,“阿茶若有时间,能不能帮帮我们?”
“当然能,放心吧,我知道后山上有个地方不错,路不是很陡,风景也好。那儿还有瀑布小溪,附近野菜也不少,到时可以带裴小姐他们抓抓鱼虾摘摘野菜什么的,小心点,应该也没什么危险。”阿茶同情地看着这两兄妹,到底忍不住问道,“那裴小姐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说是还得住上大半个月呢!”月牙痛苦地闭了闭眼,将脑袋往阿茶的颈窝里一埋就蹭了起来,“宝贝儿啊!不知道半个月后我还能不能再见着你嘤嘤嘤——”
阿茶被她逗笑,又被蹭的发痒,忙往后缩身子要躲:“乱说话,不给你靠!”
月牙自然不依,伸手就往她身上挠去:“给不给?给不给?!”
两个小姑娘一时闹成一团,咯咯笑个不停,邵朝阳在一旁看着,对妹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红红的包子脸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他也想与阿茶这般亲近呀!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传来重重的拍门声:“表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呀!表哥!开门开门开门呀——”
瞬间什么绮念都没了,邵朝阳脸色一白,只觉得脑仁生疼,恨不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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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晚的事儿,阿茶心中对凌珣莫名生出了些尴尬,可崔氏请了他今晚来家中吃饭,自己昨晚也糊里糊涂应了他一碗长寿面,是以虽心中别扭,然送走一脸生无可恋的邵家兄妹之后,小姑娘还是去厨房认真地准备了起来。
崔氏也很重视这顿饭,又听说昨日是凌珣的生辰,更加上心了,将家里最好的东西统统都拿了出来。
暮色很快降临,转眼已到饭点。
“差不多可以开饭了,阿茶,你去隔壁叫豆子一声。”崔氏放下手中的锅铲,扭头对阿茶说道。
“……好。”阿茶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擦擦手出了门朝隔壁走去。
隔壁院门依然没有关,这么多天来阿茶也习惯了,是以并未再像第一次来时那般小心翼翼,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凌珣不爱锁院门,可主屋是他的卧室,纵使他自己在家也都是关紧的,可今日却不知为何大开着,阿茶下意识往里头看去,谁料……
“凌大哥,你……啊——!”
凌珣正光着上身在提裤子。
第23章
青年对这尖叫声恍若未闻,只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穿上外衣,然后才捡起地上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出房门,在小姑娘身前站定:“瞎叫什么?停。”
谁料她叫是不叫了,人却因他的接近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更是煞白煞白的,似有惊惶。
阿茶不是没有看过男人身子。对于乡下村人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讲究,炎炎夏日热得受不住时,村里的汉子们也常光着膀子在田里干活,小姑娘时常出门干活,有时也会见到,不说多么习惯,可也不会有过多尴尬。况凌珣只是在穿外裤,身子又是背对着她,真叫她瞧见的也不过就是一片后背罢了。
她会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凌珣精瘦结实,肌理分明的腰背上,狰狞地盘踞着数道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疤痕。
脑中又浮现那个血腥的夜晚,以及青年杀人时冷酷无情的模样,阿茶心头发颤,竟是不敢想象他从前到底做过什么,又杀过多少人,才会在身上留下这样可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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