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击的和军,是这些日子里从未参加过战斗,一直保持着无伤状态的第二军,也就是幕府的嫡系部队。
虽说论战斗力,幕府的嫡系部队并没有比各藩的藩军好到哪去,甚至可能还比会津、仙台这样的雄藩要稍弱一些,但他们胜在这些天从未参加过战斗,所以体力、战斗意志都更为充沛。
接二连三给他添堵、现在连宝贵的炮阵都被葬送于火海之中,稻森的怒气已经被直接点爆。
他只想快点拿下这座可恶的城塞,将城塞内这些该死的蛮夷统统杀光——所以他近乎是不假思索地派出了这些天为保存力量而一直未派上阵的嫡系部队,以期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在他的预期中,本应十分轻松的战斗。
反观红月要塞这边——重要的外城墙现在已经被摧毁,他们仅剩内城墙这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没法再用这些天让和军吃了不少苦头的“外城墙抗敌,内城墙远程射击”的战术。
没有充足的战士。
仅剩最后的一条防线。
没有任何退路。
这场战斗之激烈,已让人不忍去想象。
……
……
风雪刚停歇的天空,束束阳光透过微微散开的乌云的缝隙,轻尘般洒在雪原上,洒在如今喊声冲天、血花四溅的城墙上。
如黄雾般昏暗的阳光下,到处是砍杀、防御、围剿、突击。
箭矢在众人的身旁、众人的头顶往来穿插。
阿伊努人的长矛与和人的打刀捉对啄杀。
刀刃劈砍在铠甲上的声音。
木盾碰撞的声音。
踩踏由人类的肉体铺成的“柔软地板”的声音。
因受了伤,而发出的不敢相信这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并不算多么宽阔的内城墙上,洒满昏暗阳光的内墙上,注定会在后世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的红月要塞内城墙上,阿伊努人与和人——生长在同一片土地的两种人们,现在就如同一对正绞在一起的熊狼。
不断地在这片不大的城墙上翻滚、纠缠、厮杀。
“熊”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狼”的腿。
“狼”的力量虽不如“熊”,但也死战到底,用着自己远不如“熊”的武器——牙齿与爪子,撕咬着“熊”。“熊”与“狼”的淋漓鲜血四处飞溅。战斗之激烈,让两军的战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忽而某处让和人大步推进,然后又被击退了回去。
忽而阿伊努人聚拢到一起,准备对和人来记犀利的冲击,紧接着便被打散。
这个地方刚才还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但眨眼的功夫,另一处更激烈的战斗,便顶替了它的地位。
昏暗的阳光,映照着两族战士们奋战的身影,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容,与受伤后痛苦的神情。
光与暗,血与火,战斗与败退,生存与死亡,和人与阿伊努人——这便是这座内城墙上的光景。
这小小的内城墙,宛如两族人民的千年斗争的缩影。
生长在同一土地上的两族人民,却长着不同的面容,有着不同的文化,为土地而大打出手。
千年的光阴流逝下。两族人民的地盘变了,人也更迭了不知多少代。
在这物是人非之中,唯一不变的是贪婪的心。
唯一不变的是两族人民体内所流淌的鲜血在交融于一起后,其实根本分不出彼此。
和人已是不攻下红月要塞,誓不罢休。
而红月要塞的战士们,也为守住他们这最后的防线,誓死不退。
在这场他们已经没法再退、没法再输的抗争中,恰努普已用出了他所能用出的最后手段。
……
……
恰努普用着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敏捷动作,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箭矢,搭箭上弓,引矢即射,直击某名刚从云梯上露出脑袋的和军士兵——动作一气呵成。
“恰努普先生!”这时,某名就站在恰努普身旁的年轻人急声说道,“请您后退吧!”
“许多人都是被您的斗志所触动,才拿起武器紧随您之后的!”
“您若有任何的万一,我们……”
这名年轻人的话还未说完,恰努普便笑着打断道:
“后退?年轻人,我们现在还能退到哪去?”
“内城墙一旦失陷,我们的家乡就将彻底沦陷。”
“这里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已经没有容许我们后撤的地方了!”
“与你们并肩作战——这是我能使出的最后手段了。”
说罢,恰努普再一次从箭壶中抽出箭矢,同时大喊:
“来5个人!跟我来!”
恰努普他所能用的最后手段,就是亲自上阵,在尽可能增加他们的防御力量的同时,鼓舞还活着的人的士气。
之前屡次阻止恰努普亲上前线的雷坦诺埃,此时没有蹦出来、将恰努普给截住。
因为雷坦诺埃现在也拿着弓箭,在最前线奋战着。
不仅仅是恰努普、雷坦诺埃。
现在红月要塞几乎是所有能上城墙战斗的人,都在城墙上奋战着。
包括——阿町。
在敌人还未爬上来时,恰努普曾劝过阿町到安全的地方避难,但被阿町毫不犹豫地回绝。
见无法劝动阿町,恰努普只能派人像保护其他射手一样,派人保护着在和军士兵发起冲锋后,便给予和军迎头重击的阿町。
阿町如刚才摧毁和军的炮阵一般,与她的“射击小组”将所有看上去比较难对付的和军士兵给逐一击毙、击伤。
和军自然也发现了身为“强劲火力点”的阿町,数次试图对阿町所在的位置发动冲击——但因阿町身处内城墙的最深处,而他们这些射手有大量的战士保护着他们,所以除非是将拦在他们身前的战士们给杀光了,或是趁隙放支冷箭来把阿町给击毙,否则他们注定是拿阿町没有半点办法的了。
阿町并不是城墙上仅有的女战士。
在这激烈的战场上,恰努普的独女——艾素玛也在奋战着。
……
……
“嘶……”
艾素玛捂着自己的右手臂,右手臂源源不断传来的酸痛感,让艾素玛倒抽几口凉气。
自3天前开始,他们的兵力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像艾素玛这种颇有本事的女豪杰,也不得不上了战场。
3天的奋战,让艾素玛感觉像是过了3年。
战斗之剧烈,自然伴随着具具死状其惨的尸体。
就位于艾素玛左脚边的死尸,是她的同胞——这人的头盖骨已被长枪给掀开。
而她右脚边的死尸,则是肚腹被砍了一刀,肠子顺着伤口流出来,堆在一双他试图将肠子塞回去而交叠着的双手上。
不远处的一名和军士兵,他的左腿受了重伤,整只左腿膝盖的部分,只剩一点皮肉相连,他靠仅剩的残肢一颠一颠地向后方逃亡着。
又是一名和军士兵,他的两条腿都受了重伤,于是他只能用手在地上爬行。
对于这种种惨状,艾素玛早已是无动于衷。
在这3日的奋战,给艾素玛带来的最大变化,便是让她彻底成为了一个对各种形状的死尸都不会再起什么反应的人。
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些和人都赶下去。
即使连日的拉弓射箭,已让艾素玛的手臂酸痛不已;即使现在每抬一次右臂,都痛得让艾素玛的五官扭曲,发出痛苦的哼叫;即使自己现在随时会死掉,艾素玛也还是咬紧着牙关,从箭壶中抽出新的箭矢,搭箭上弓……
……
……
一记自右上向左下的斜斩,将一名身姿极为雄壮的和军士兵的脸给砍烂。
顺着刀传递到汤神手臂上的,除了那杀人的触感之外,还有刀刃斩击所带来的反作用力。
这股反作用力一口气传递到汤神的肩膀,如根根细针一般扎向汤神的神经。
“唔……”
将刀从这名脸被劈烂的和军士兵身上收回来后,汤神抬起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臂膀。
汤神的右臂膀,现在因剧烈的运动,充血程度极其夸张,块块肌肉紧绷,根根青筋爆起。
毫不停歇的苦战,让汤神的右臂膀早已处于一种过劳的状态,达到了他这具老朽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现在,汤神每挥一刀,肌肉、骨骼就会发出剧痛,向汤神做出着抗议。
“快!把这个老头给杀掉!”
“这老头杀了我们不少人了!”
“围住他!围住他!”
邻近的5名和军士兵发现了汤神的异样,所以挺枪朝汤神围拢而来。
然而……他们才刚踏进到汤神的三步之内,一道弧形的刀光便将他们全数笼罩,掠过他们身上的每处要害。
……
……
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任何事物变快或变慢。
原本黯淡的阳光,慢慢转变为了夕阳特有的橘黄色的光。
在这个照明全部靠火的时代里,幕府军显然是不具备夜战的本事。
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展开夜战的部队,基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像幕府军这种在和平生活里沦陷、堕落已久的部队,若是展开夜战,恐怕还没见到敌人,自己这边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出现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
稻森望着头顶已转变为橘黄色的天空,手中的军配、嘴中的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
红月要塞的内城墙——仍未陷落!
“……稻森大人。”稻森身旁的一名亲信,生怕昨日扬言要一日之内攻下红月要塞的稻森意气用事,强行要求部队在夜晚继续战斗,于是他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夜幕要降临了,我们……”
“我知道!!”
亲信的话仍未说完,稻森便用一记怒吼将亲信的话头打断。
捱了稻森一记吼叫,这名亲信立即闭紧嘴巴,挺直腰杆,不敢再多言。
稻森用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朝远处的城塞倾泻着火光。
过了足足半晌,稻森才终于沉着嗓子说道:
“……撤退。准备过夜。”
……
……
“和人……退了……”恰努普望着如退潮一般徐徐后撤的和军,低声呢喃。
所有人都与恰努普一样,看着退去的和军,每个人眼中、脸上的神色都极其复杂。
在目送着和军退去后,他们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是布满血污,每个人都是满面疲倦。
明明又一次成功击退了和军的攻击,又撑住了一天,但几乎没有一人是面带喜意的。
凡是本来脸上就要出现喜意的,但在见到少了许多眼熟的面孔后,见到还活着的人都是一副让人不忍多看的模样后,那抹喜意便会彻底烟消云散。
明明再一次成功击退了爬上来的和军,城墙上的氛围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恰努普,你受伤了?”这时,前来寻找恰努普的雷坦诺埃,用讶异的目光看着恰努普的脸。
恰努普的侧脸,现在多了一道从左眼角划到右眼角的巨大伤痕。
“没事,只是刚才不慎被一名和人的长枪给划到而已。”
说罢,恰努普从雷坦诺埃的身上收回目光,用复杂的神色环顾着周围:“又少了……很多人啊……”
“……先让孩子们都先撤下吧。”雷坦诺埃轻声道,“我看很多孩子,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让体力还行的孩子们留在城墙上站哨,其余那些累得快倒下的孩子,就让他们快点到城墙底下休息,准备吃饭。”恰努普说,“咱俩分工合作吧。我来分配今夜站哨的人员,你带一批人将伤员都抬下去,并清理下城墙。”
雷坦诺埃点了点头,便快步从恰努普的眼前离开,而恰努普也开始有序地指挥着还能好好走路的战士们有序从城墙上撤离。
“阿町小姐。”
在战士们依照着恰努普的安排有序从城墙上撤下后,恰努普找到了阿町。
阿町的这“狙击小组”的其他组员,现在已全都撤下去了,仅剩阿町一人还留在原地坐着。
她仰着头,眺望着城外——像是在看着远处,又像是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同时也太感谢你了。”恰努普的言辞中,毫不掩饰他的感激之意,“现在和军退了,你也快点下去休息一下吧。”
今日,在阿町找到他,跟恰努普说她想试着用她的火枪来对和军的炮阵展开远距离射击时,他最终之所以会同意让阿町上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町是绪方的妻子。
“真岛君是个不可思议的人,那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这便是恰努普当时的想法。
再加上阿町执意要求让她上阵,怎么说也说不过她,最终恰努普就抱着“试一试吧”的想法,让阿町她上阵了。
最终,事实证明——她真不愧是真岛君这种豪杰的妻子。
“恰努普先生,你这样谢来谢去的,就不可不必了。”阿町冲恰努普微笑着,“我和你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这座城塞若是帮了,对我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你们对我们来说也有着很大的恩情。”
“先是协助我们一起找那对医生。之后又是给受伤的我治伤。”
“于情于理,我都没有坐视不理、袖手旁观的理由。”
“我好久没有到户外了,这段时间一直闷在库诺娅的诊所里。”
说到这,阿町转过头,将目光重新转到城外的远方。
“我想在这里待一会,等会就会下去休息。”
见阿町都这么说了,恰努普自然也没法再说些什么,跟阿町叮嘱了“夜晚很凉,注意不要冻着了”之类的话后,便接着去指挥孩子们有序从城墙上撤下。
……
……
这是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
今日白天,在刮起那颇为骇人的风雪后,那积压在天空之上的乌云,仍没有彻底散开。
在这场抗争刚开始时,红月要塞的众人每日晚上还会欢庆着今日又成功将和人挡在城外。
而现在——城塞内已无类似的景象发生。
在夜幕降下后,除了需要在城墙上站哨的战士们之外,其余人纷纷从城墙上撤下。
少了说笑声。
连走路声都轻了许多。
大家都像是一具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机械般地拿过各自今日的晚餐,各找了一处地方,静静地吃起来。
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从“治疗区”那传来的痛呼、哀嚎声。
艾素玛抱着自己酸胀的右臂膀,坐在一处内城墙墙根底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揉捏、按摩着右臂膀的肌肉。
这时,艾素玛突然感到身前的光线一暗——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前。
她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便听到头顶传来对她来说相当熟悉、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
“艾素玛。”
“普契纳?”艾素玛抬起头,用掺有些许惊喜之色在内的目光看向站在她身前、这道身影的主人——雷坦诺埃的独子,同时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马的普契纳。
和才刚上城墙3天的艾素玛不同,普契纳是自开战第一天就在城墙上奋战的人——或许是因为战斗太艰苦了吧,普契纳他那有些雄壮的身体,现在似乎消瘦了一些。
“我都忘记上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了。”艾素玛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地,示意普契纳坐下。
“你弟弟呢?”普契纳一边坐下,一边问。
“他现在正在库诺娅的麾下帮忙,我有去看过他几次,他所负责的工作还挺累的。”
二人在如此对答之后,便双双沉默了起来。
不过——虽然二人都在沉默,但没有一人觉得二人之间的氛围尴尬。
过去不知多久,沉默的氛围才终于被打破,而打破这氛围的人——是艾素玛。
“……普契纳,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嗯?为何这么说。”
“我听说了——在我父亲还在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与和人死战到底时,是你带着十几名志同道合的人,找到我父亲,表明你们不论如何都会抗争到底的意志。”
“啊……这件事,仔细回想一下,对当时的恰努普先生他们挺失礼的……他们那时正在展开会议呢,却被我们给打断了……”
“我父亲事后有跟我说过:他最后之所以会下定决心抗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被你们那时的话语、眼神给触动到了。”
“欸?真的吗?”
“嗯。真的。所以我才说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总是挂着张傻傻的笑脸,要么是围着我转,要么是跟着你的那些朋友到处无所事事。”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吗……”
艾素玛无视普契纳这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语,扭头直视着普契纳的双眼。
“普契纳,我很想问问——你那时怎么会想着要带领志同道合的人,去向我父亲表明你们想抗战到底的意志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那个时候,恰好有在现场听到了乌帕努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投降就是好’之类的话。我听得很愤怒,感觉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回了家,拿好了我的武器,集合了一些与我志同道合的人,气势汹汹地跑去找恰努普先生了。”
“就因为这个?”
普契纳点点头:“我也是……经历过10年前的那场南迁的啊。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屁孩,但南迁寻找新家园时的那种种痛苦的回忆,我还是记忆犹新的……”
普契纳仰起头,看向头顶除了乌云之外,别无他物的夜空:“这里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建起的新家园。若是把我们的这新家园拱手让给他人……我不论如何也没法当作无事发生。”
艾素玛紧盯着普契纳的双目,然后发出开心的笑声:“……你好像有些你父亲的风范了。”
“你这么说,让我有些慌啊……我一直觉得我父亲好凶恶,我并不想成为像我父亲那样的人……”
“我并不是说你变得像你父亲一样凶恶……”
艾素玛发出一道掺杂着些许无奈之意的轻叹后,将视线转到不远处的前方——他们的前方,正有4名年纪极轻、都不知该称其为“少年”还是“青年”,正一脸疲惫地相互倚靠着打盹。
其中一人的手中还抓着一根吃到一半的肉干——他想必是吃饭吃到一半,还未吃完便累到睡着了吧。
“总感觉……我们可能撑不过明天了啊……”艾素玛虽然尽可能使用着轻松的口吻,但话说出口,声音还是不受控制轻颤着,“已经……快不剩多少还能好好站着的人。”
“还活着的人,现在也都是疲惫不堪……”
“而城外的和军,好像怎么打也打不完,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样子。”
“失去了外城墙,今天的战斗已经很辛苦了。”
“我已经……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了……”
说罢,艾素玛把头垂下,眼睛黯淡无光。
“……打起精神来吧,艾素玛。”普契纳发出了和二人现在的氛围格格不入的轻笑声,“我父亲常跟我说——人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碰到。”
“说不定明天就有什么奇迹发生了呢。”
“比如突然降下特大暴风雪,将和军的补给、军队给摧垮了。”
“或是突然来了由看和人不顺眼的同胞们所集结的援军来支援了。”
“想不到我还有被平常总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你给安慰的一天啊……”艾素玛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突降特大暴风雪与援军来援……这么夸张的奇迹,才不可能会出现的啦……”
普契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像是被艾素玛刚才的这句话给驳倒了,或是本就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一样,将刚张开的嘴唇缓缓闭合,面露失落与无奈地像刚才的艾素玛一样垂下了脑袋……
……
……
“神渡,你的右手……还好吗?”
汤神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恰努普,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那正搭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正不断发着颤的右手。
“没啥大问题。”汤神轻声道,“就只是稍微有些过劳而已。你忙完正事了吗?”
“嗯。现在总算是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语毕,恰努普坐在了汤神的身旁,与汤神一起在这处城塞内这处不起眼的角落并肩而坐。
“……我稍微有些想念前些日子里,每日晚上都有人在热情欢呼‘又撑过一天’的日子了。”
汤神抬起头,看着前方没有一丝声响的黑暗。
“现在的这种寂静,让我感觉很闷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恰努普露出苦笑,“死伤了这么多人,难以计量的家庭失去了自己的至亲。”
“接连血战了足足10日,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都达极限。”
“最主要的还是……看不到能够胜利的希望。”
“现在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寂静,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快撑不住了,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换作是我,我也没有那个心情与力量再去欢呼什么的了。”
“……你也觉得没有胜利希望了吗?”汤神转头看向恰努普。
“……如果外城墙没有陷落。那我认为倒还有些许胜利的可能。”恰努普缓缓道,“但现在外城墙陷落……我们的防御力量大减。”
“说实话……”
恰努普发出自嘲的笑声。
“我们也许连明天都撑不过去了……要到大后天,才到我之前跟你说的‘10日之期’……而我们现在似乎已经撑不到这么时候了……”
恰努普将双臂支在双腿上,双手十指交叉,额头紧抵正相互交叉着的十指,脸上是止不住的疲倦与愧疚。
“有些……对不起那个人啊……”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这般说道。
在嘟囔过后,恰努普换回正常的嗓音。
“神渡。倘若城破了,你就瞅准机会,抢和人的一匹马来用,然后自个突围吧。”
“凭你的本事,突围出去应该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怎么办?”汤神反问。
“你为何要问这种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汤神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紧盯着恰努普,“你的状态现在很差嘛。你现在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悲观的情绪。”
恰努普沉默。
不对汤神刚才的这句话进行任何的反驳——毕竟恰努普也无力反驳汤神的这句话。
汤神用像是要跟恰努普说些什么的目光,死盯着恰努普的双目。
一直盯到恰努普有些不自在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然后缓缓地说:
“恰努普。不要绝望得这么快。”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悟出过许多的道理。”
“在我悟出的这众多道理之中,有一条我是深信不疑的——只要活着,就能有希望。”
“继续坚持下去吧。说不定——明天就有奇迹出现了。”
“奇迹?”恰努普哑然失笑,“能有什么奇迹?”
“嗯……”恰努普拼命思索了一番,“比如……刮起了特大暴风雪,摧毁了和军的补给,或是来了什么援兵之类的。很多阿伊努部队都对和人恨之入骨。说不定会有一些憎恨和人的阿伊努人集结在一起,然后前来支援我们。”
“援兵……”恰努普轻声嘟囔了遍这个词汇,眼中闪烁起了一抹光亮。
只不过——这抹光亮转瞬即逝。仅眨眼的功夫,便黯淡了下来。
“这种奇迹……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吧……”
“总之先试着祈祷吧。”汤神笑了笑,“既然接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话,就向你们的卡姆依祈祷吧。祈祷会有奇迹发生。说不定真的应验了呢?”
恰努普被汤神的这番话给逗笑了。
“知道了……那我就……好好祈祷一下奇迹的发生吧……”
……
……
“阿町小姐!”
正专心地注视着城外的阿町,陡然听到耳熟的声音,露出讶异的神情,然后循声看向声音的主人。
“阿依赞?亚希利?”
在阿町的左侧,曾与绪方、阿町一起外出,然后一起遭遇了“偶遇松平定信”、“遭遇幕府第一军”等各种事情的阿依赞与亚希利。
他们二人,应该算是绪方和阿町在红月要塞中,最相熟的两人了。
二人面带笑意地快步走到了阿町的身前,然后在阿町的身前坐下。
阿町询问二人为何在此,然后得知——阿依赞待会就要替在城墙上站哨的班。
二人听说阿町现在还在城墙上,就趁着现在距离阿依赞替班还有些时间,前来找阿町说说话。
“亚希利,你今天也参与战斗了吗?”阿町注意到亚希利现在脏兮兮的,身上、衣服上有着些许的血污。
阿依赞转译完毕后,亚希利点了点头:
“我从昨天开始就上内城墙这里帮忙了。我昨天听说城墙上的兵力现在很薄弱,于是我就和我们奇拿村其他的一些女孩一起主动要求上阵帮忙了。”
“我们虽然没有办法拿着长矛与敌人近身搏杀,但拉弓射箭还是没有问题的。(阿伊努语)”
“这样啊……”阿町露出复杂的表情,“连你这样的女孩都上战场了吗……”
“在敌人面前,可不分什么男女老幼。”亚希利露出坚强的笑容,“这里已是我们奇拿村的新家园。”
“我不希望我们的新家园就这么没了……(阿伊努语)”
这时,一旁的阿依赞适时地补充道:
“从前些天开始,就有我们村子的一些人跟我们的村长说:我们奇拿村才刚搬进赫叶哲没多久,和这片土地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没必要跟着恰努普先生他们一起死战到底。”
“而这些人马上就被我们的村长给训斥了。”
“我们的村长说:恰努普先生他在我们奇拿村最落魄的时候,对我们伸出援手,允许我们入住赫叶哲。”
“现在赫叶哲有难了,岂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说罢,阿依赞发出一声长叹。
“我们的村长也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
“战争开始后没多久,他就亲率着我们奇拿村仅剩的青壮参与防守。”
“好多人都倒下了,村长他仍在最前线奋战……真不愧是曾经的村子的第一勇士啊……”
“阿町小姐。”亚希利这时突然插话进来,“真岛先生他现在在哪啊?为什么这些天一直都见不到他?(阿伊努语)”
亚希利的话音刚落,阿依赞也立即朝阿町投去好奇中掺杂着几分急切的目光。
为了不让敌人窃取到绪方的作战计划,恰努普、阿町他们的保密可谓是做到极致了——直到现在,整个要塞知道绪方到底去干嘛了的人,仍就只有恰努普和阿町二人。
在亚希利、阿依赞他们的眼中,绪方跟突然失踪没什么两样,二人这些天一直为“失踪”的绪方焦急着。
“抱歉。”阿町露出歉意的微笑,摇了摇头,“关于外子现在正在干嘛,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得太详细。”
“我所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外子现在正为拯救我们而奋力奔走着。”
“拯救我们……?(阿伊努语)”亚希利刚听完阿依赞的翻译,就朝阿町投去诧异的目光。
她用这种诧异的目光,足足看了阿町好一会后,眼中的诧异才慢慢转变为了苦涩。
“拯救……我们现在……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吗……?(阿伊努语)”
亚希利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把头埋低。
阿依赞虽然被亚希利的这句充满悲观气息的话语给小小地惊了一下,但仍在尽职尽责地为阿町进行着翻译。
“能拿起武器战斗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重要的外城墙也被攻破了。”
“大家的情绪现在都很低落。大家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你听——四周都静悄悄的。”
“现在这种境地下……我们还能有反败为胜的希望吗……?(阿伊努语)”
语毕,眼圈稍稍有些发红的亚希利,缓缓把头抬起,用悲怆的视线与阿町对视。
虽说亚希利的眼中溢满悲怆之情,但是——在这悲怆之中,却有着几丝的希冀以及渴望。
“这种境地下还能反败为胜的话……那恐怕都可以称之为奇迹了吧……(阿伊努语)”
“……亚希利。”阿町说。
“是。”亚希利的声调不自觉地拔高。
“你相信奇迹会发生吗?”
亚希利怔怔地看着身前的阿町。
在抿了抿嘴唇,脸上神情数次变化过后,仍旧红着眼眶的亚希利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
“我也相信。”
阿町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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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差不多是爆更1万了,非常地良心啊。而且我敢拍着胸脯跟你们说这一章没有半点水分,没有一句废话,不信的话你细看。要么是回收前文的伏笔和铺垫,要么是在为后面做着铺垫。
作者君更得这么勤劳,别无所求,只想多要一些月票(豹头痛哭.jpg)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不过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能还是会有一些人觉得我在水字数吧……觉得小说里面没有主角出现、都是配角在活动的剧情都是水字数……(豹头痛哭.jpg)
ps:本卷本来想取名为“千年血战”的,但这名字和《死神》的最后一卷撞名字了,所以最终还是改成了现在的稍有些意味不明的“乌恩卡姆依”。
我觉得现在肯定没有一个书名推测出我为什么要给本卷取这个名字~
第565章 千年血战!【97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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