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室里过分安静。
    校医生正在为坐在病床上的男孩上药,嘴里还不停嘱咐着什么：“应该是轻微的韧带拉伤，最近这段时间避免剧烈运动，少走路，多休息,一个星期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
    站在病床边的两人均板着一张脸,反倒是坐在床上的那个,满脸的漫不经心。
    “我去……那下午的一千米咋整？”谢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向来嬉皮笑脸的男孩在此时的眉眼间也透着几分严肃,恨不得当场跑到那狗逼体育生面前,将他揍个屁滚尿流！
    要知道他当时就站在顾易的旁边，亲眼看见是蒋阳在摔倒前推了顾易一把！
    本以为大家伙儿都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却没想到这男人堆里竟是还混进了一个卑劣龌龊的畜生！
    “一千米？还想跑什么一千米,脚不要了是不是？”校医生说着,表情颇为冷峻,语气也染上几分警告。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芷皱了皱眉头，在僵持之际开口道：“谢瑞,你去和老师请假，实在不行就你上。”
    谢瑞：？？
    “我？！”男孩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作为体育废的谢瑞可从没想过在运动会上出风头,中考体育跑一千米就把他累得要死，这会儿让他上场,和‘杀’了他有啥区别？！
    林芷侧头,轻描淡写的视线下是极具压迫感的强势，令谢瑞当场就怂了下来。
    “我让你先去问。”
    “……”谢瑞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好吧，我先去问问。”
    此时，帮人上完药的校医生摘下手套：“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办公室写一下报告。”
    一时间，医护室里只剩下林芷和顾易两人。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男孩坐在病床上沉默不语，眼帘微垂，敛下其中万般复杂的情绪。
    运动过后，男孩的发尾沾着汗，一件宽松的t恤将身材衬得越发清瘦，运动中裤露出包裹着隐隐肌肉的小腿，被擦了药的脚踝略显狰狞，从头到尾落在林芷的眼里，就只有‘可怜’二字。
    啧，真是长本事了，被人这么欺负到头上？
    “你怎么来了？”
    男孩突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你不是运动会？”
    林芷说着，语气太过自然，仿佛特意来高中看他参加运动会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顾易目光微滞，片刻后嘴角却是微微下压，眉眼间泛着隐隐的躁意，仔细看还有几分埋怨。
    她不是很忙的吗？既然如此还赶来看运动会干什么？
    林芷并没有察觉到顾易的小心思，一屁.股坐在了顾易的身边，刚准备伸手去抓他手腕，却又见对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躲。
    “闲杂人等不能进学校。”
    女孩的目光一沉，随后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想要躲闪的手腕，微微用力，迫使他翻出手掌。
    “我好歹也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林芷的语气轻淡。
    低头时，入眼便是男孩略显可怖的掌心。
    皮肤被擦破，露出密密麻麻的血丝，伤口边缘的白皮卷起，沾着灰尘和血渍，看起来竟是有几分触目惊心的味道。
    周围的温度顿时低了不少，顾易看着林芷冷冽的眼神，象征性地抽了抽手，却见她抬眉瞪了一眼，于是淡然地收回视线，手上也没了动作。
    火辣辣的伤痛处被擦上冰凉的碘酒，男孩睫毛轻颤，这些天来无厘头的烦躁竟在此时莫名其妙地消散。
    顾易搞不明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下意识地不想去想那么多。
    “才多久没见，就这么被人欺负上了？”
    林芷手中的动作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令人懊恼。
    “被阴了而已。”
    男孩眉头紧皱，此时回想起刚刚摔倒的那一幕，后悔没有当场直接给他来一拳。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顾易侧头看着女孩擎着的嘴角，身为男性的自尊心顿时被激起，表情难看地扬声道：“你笑什么？本来就是！你以为我会怕他？”
    “我只是不想和傻逼计较而已。”顾易说着，见林芷还挂着笑，心中的烦躁逾盛，猛地抽回手，“别擦了，这么点伤，没必要。”
    手掌一空，林芷举着棉签的手悬在半空中。
    好在，药已经擦得差不多了。
    林芷将棉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合上碘酒盖的同时开口道：“这两天少碰点水，运动会那里别想了，好好休息。”
    男孩的面色微冷，心中竟是有股说不出的挫败。
    他本来真觉得没什么，运动会的项目也不是他主动报名的，参不参加对他来说无所谓，也不在乎。可不知为何，当林芷出现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林芷也真会挑时间，在他摔跤的时候来了，先前他跳高的时候没在，一丢脸就出现了。
    “我还有篮球赛。”
    “不准去。”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的下一刻，林芷便极为冷酷地开口。
    顾易抬手撸了一把头发，眉宇间沾着些许戾气。
    “篮球赛在三天后，这点小伤养两天就没事了。”
    收拾完残局的林芷转头看着顾易，在对上他眼中的执拗时，脸色也冷了几分。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彼此的视线里感受到了坚持，而气氛也开始变得越发紧张。
    ‘砰——’
    突然间，林芷猛地俯身，两人的距离瞬间逼进，仿佛火星被丢入干柴中，一触即燃！
    男孩的瞳孔骤缩，略显错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下意识地忘记了呼吸。
    双手猛地紧握成拳，擦完碘酒的掌心疼地发热，指甲掐进伤口，疼痛令顾易在此时还能堪堪维持表面上的冷静。
    两人鼻尖的距离剩下三公分，隐隐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带着湿热，令人躁动。
    “顾易，你是我的。”女孩清冷的声音带着宛若潮水般汹涌的强势感，却又莫名让他心跳加快。
    “谁都不能让你受伤，包括你自己。这一点，你最好给我记清楚。”
    ......
    十分钟后，从办公室里回来的校医看着坐在床上的男孩，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周围，微微挑眉。
    “哟，那个女孩呢，走了？”
    还在恍惚中的男孩骤然回过了神，抬头对上校医带着戏谑的眼神，又颇为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她去打电话了。”
    校医走近，眼尖地瞥到了男孩擦过碘酒的掌心，眼中的笑意越发暧昧。
    “是小女友？”校医在学校里呆了近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学生之间的情情爱爱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像是突然被踩到了尾巴，男孩的耳尖顿时热了几分，忍不住想要出声反驳，但到嘴的话不知为何却迟迟没能说出口。
    校医见次，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还没在一起？”
    顾易嘴唇微启，半晌后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闷闷的‘嗯’。
    他们的确没有在一起，这不算是骗人吧？
    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也对，高中还是得好好读书，有什么事到大学里做也不迟。”
    校医说着，刚走到药柜前，却又听身后的男孩突然开口道：“我成绩不差。”
    “......”
    校医回头，看着男孩轮廓分明的侧脸，冷峻中带着倔强，还有几分说不清的骄傲。
    这小子......
    忍不住轻笑一声，校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打开药柜，从里面找出一盒未拆封过的药膏。
    他不是思想陈旧的人，也并不觉得高中时期的恋爱是禁忌、罪恶的。因此在听到男孩的这番话时，也只会感叹一句‘青春’罢了。
    “这个药，记得早晚涂一次。”校医将药递了过去。
    顾易扫了一眼，正想拒绝，却见医护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被调侃的另一主人公蓦地出现在门口。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易动作迅速地接过医生的药：“谢谢。”
    校医：“......”
    怎么感觉有点诡异？
    林芷一边收回手机，一边走到顾易身边，将刚刚顺便买的水递了过去。
    顾易动作自然地接过水瓶，打开喝了一口，带着无言的默契。
    校医的视线在两人间又流转了一番，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先回办公室，请假条已经帮你报给班主任了，你们可以在这休息一会儿，离开时记得把门带上。”
    话音刚落，校医便转身离去，两人再次陷入独处。
    “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顾易说着，语调漫不经心。
    刚刚的那通电话，他听到了一二，说是学生组织里有个会要开。
    后来林芷走了，他没再听到什么，但也能想象她在大学里混得有多风生水起。
    “没事，不忙。”
    “不是在叫你开会？”
    林芷思索片刻，想起电话那头老师略带强势的语气，眉头微微一蹙。
    “那行。”
    话音刚落，男孩拿着水瓶的手骤然一紧，脸色也蓦地冷了下来。
    片刻后嘴角一扯，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尖锐：“你要是忙，今天也不必过来，还是大学里的工作要紧，运动会没什么好看的。”
    林芷挑眉，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的情绪，却也没开口解释的打算。
    只见女孩紧贴着顾易坐了下来，迎着男人的视线打开了□□，点进了语音通话——
    “老师，我到了。”
    顾易：“......”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