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
姚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钱数了起来,不多时,递过一把皱巴巴的钱,“本来应该给你七百六,我占了你便宜,给你凑了整,八百,你数数。”
这是减掉之前五百押金后的金额,不用说都明白。
做人有原则的王强拒绝道:“该多少就多少吧。”
姚老板笑道:“都和你说我占了便宜,拿着吧。”他对朱老板递了递眼色,之所以多给王强四十块钱,是有原因的,姚老板想下次缺货的时候,让王强再弄点便宜而又质量不错的衣服裤子来,能多赚钱没人会拒绝。
谁知朱老板不接翎子,也有可能是当做没看见,眼神游离。
姚老板心中气啊,发小了,竟然这时候不帮自己一把,如果他知道王强现在是朱老板财神爷,或许就不会气了。
“真没必要。”王强手里攥着八百,从兜里掏出四十块放在桌子上。
姚老板无奈了,想示好都没机会,忽然,他看见王强短袖衬衫上缝了个补丁,心中灵机一动,开口道:“你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不过看你态度坚决,四十块钱是不会收进去,这样,你在我店里随便挑两件衣服,小伙子家家怎么能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低头看了看左下角衬衫,王强确实需要两件像样的衣服,笑了笑没拒绝,“那行,谢谢姚老板。”
“别姚老板姚老板,叫姚大哥。”姚老板指着老朱道:“我和老朱发小儿,你是他表弟,那也是我表弟,叫一声哥不吃亏。”
“成,姚哥。”王强改变口风道。
老姚这才哈哈大笑,站起身带着王强挑衣服。
在店里逛了一圈,王强挑了一件白色t恤和淡粉色短袖衬衫,不着痕迹观察了价钱。
因为外面下雨,没着急走。
三人坐在那边聊天,王强却不动声色从袋里摸出三十元捏在手里,欠人家人情的事情他可不做,这是原则。
大约半个小时后,外面雨停了。
王强和朱老板起身告辞。
姚老板要送两人出去,和老朱走在前面聊着家常。
王强把三十元放在柜台上,然后紧随其后出门。
送完两人。
姚老板回到柜台边,眼睛一瞟看见三十块钱,顿时哑然失笑,喃喃自语道:“这小伙子有原则,是做大事的人。”
……
离开百汇服饰后,王强先和朱老板去菜场买了点熟菜,然后又去火车站提前买好去深镇的火车票,还是特快,时间对于他太紧张,能够少耽误就少耽误。
回到旅馆。
王强趁着老姚做菜回屋洗了个澡,把身上黏糊糊驱除,换上t恤和牛仔裤,然后跑到楼下,想搭把手。
结果刚下去,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嘿了一声,道:“小王,换了身衣服神气不少呀。”
老朱穿着围裙从里面探出脑袋,笑道:“是啊,叫我没姑娘,不然都想许配给你,饭做好了,来,和老哥喝点。”
“来了。”王强应声,往里走。
老板娘也把收钱的抽屉一锁,跟了进去。
里面。
小圆桌上放了三个熟菜,本来王强想多买两个,毕竟在别人那边吃饭,买的少了不好意思,可朱老板硬是劝了下来。
除了熟菜猪肝、猪头肉和烤鸭外,桌上还放了四个盘子,红烧鸡块、清蒸鳊鱼、果椒炒肉片和红苋菜。
朱老板打开了两瓶啤酒,亲自给王强倒上一杯,“来,喝。”
人或许有投缘这一说法,王强对老板娘并没有太多感觉,反倒是和朱老板一见如故,显得很随意,举起杯子笑道:“朱哥,我敬你,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大忙。”
老板娘插话道:“应该我和老朱谢谢你,给咱们想了挣钱主意。”
朱老板爽气道:“谢什么谢,喝酒喝酒。”
三个人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说真话,除了去饭店和陆大海家,这是王强回到这时代以后吃过最丰盛的一次晚餐,最关键,其中有三个菜是自己掏钱买的,他不由微微感慨,还是有钱来得好,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有点钱不用为吃穿住烦恼,惬意。
这顿酒喝了近一个小时。
朱老板看了看墙上时钟,抹抹嘴巴道:“小王,现在七点了,待会你吃完我送你去火车站,别耽搁了班车。”
王强早已经吃撑,“嗳,谢谢朱哥。”
老板娘愣道:“今天就走?不住一夜?”
“事情有点急。”王强道。
老板娘挽留道:“再急也不差这一夜……”说了一半,她看见丈夫在打眼色,改变话头,“那成,下次回尚海,记得过来看大姐和咱老朱。”
“一定一定。”多个朋友多条路,王强倒是真心把老朱当朋友了。
朱老板虽然脾气有点急,但人真的挺讲义气,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王强说了句等等,然后从床底下抽出一只棕红色手提旅行箱,道:“小王,我看你拎个蛇皮袋挺不方便,我这旅行箱放了两三年都没用到过,你拿去。”
抠门的老板娘一反常态没吭声,很显然默认了丈夫的行为。
如果换做姚老板示好,王强二话不说拒绝,因为能感觉出别有用心,再则,他不想欠人情。
可朱老板给自己旅行箱,他内心莫名一阵感动,用力点点头接受了下来,心里暗暗想着,这次去深镇给老朱夫妇俩带点东西回来,不管老板娘出于什么目和他接触,但王强感觉得出老朱是真性情,这个朋友,交了。
……
晚上七点五十。
王强挥别老朱登上再次前往深镇的火车,白天累得够呛,又喝了酒,一到车上他便靠着车窗睡着了。
或许是思念太甚,或许是酒喝多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
王强回到了重生前的家里。
厨房里妻子余美丽正在切菜,儿子坐在桌子前专心致志写作业。
环顾四周,梦里的他觉得这一切才是真实的,把这些天重生当成了一场心酸的梦。
王强感慨万千,努力看清儿子认真的脸庞,又侧耳听听厨房传来“笃笃笃”的声音,他不由自主站起身。
缓步走到厨房。
只见依旧留着相识时候波波头的妻子,正伸出手背在额头上擦了擦汗,脸上依稀可见几道岁月刻上的痕迹。
他莫名眼角酸酸的,上前从后面紧紧拥住妻子的腰肢,柔声道:“美丽。”
这个梦是如此的清晰,妻子拍了拍他手,小声道:“别闹,儿子在外面呢。”
王强抱紧她不想松手,“我想你了。”
妻子侧过脑袋,温婉地笑了笑,只是风霜已经侵蚀她的眉间,一丝丝鱼尾纹皱起,“怎么,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今天这么肉麻?”
她的语调里还是带着相恋时调皮。
只是,她的容颜已经不复当年艳丽。
王强很想哭,很想告诉她自己做了一场天人永别的噩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
然后,四周画面开始变换。
怀里的妻子不知何时在他对面站着,儿子站在妻子身后,四周一片漆黑。
王强本能产生一种感觉,似乎要再次失去妻子和儿子,他慌了,向前冲去,想要再次拥住妻子和儿子,可是画面在倒退,或者说妻子和儿子在倒退。
越来越远。
脸庞也渐渐模糊。
他拼命向前冲,一直向前冲,伸手想要抓住妻子伸出来的右手,可是怎么也抓不住,那幕黑帘宛如舞台剧结束,遮掩了王强的双眼,遮挡了他的视线。
不见了。
妻子不见了。
儿子不见了。
王强好想嚎啕大哭一场,心如同刀绞一般疼痛,可是这一刻上天似乎连他哭泣的能力都剥夺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
嘟——
一声汽笛声把他拉扯回现实。
王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车窗外的月台,他多么希望刚才那是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然而这一刻,梦醒了,他还是身处1994年前往深镇的火车上,他喃喃自语道:“做梦了,以为你还在,醒来望着四周,却突然发现,我们已经分开很久,很久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从左眼角慢慢向下滑,滑到嘴里,很咸,很涩。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本能想起一首诗,李煜的《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他眼神渐渐迷茫,何时,自己才能真正的一晌贪欢?
梦醒方知身是客。
时光宛如俏皮的小偷,偷走人们最重要的东西,只是却夺不走他的决心。
慢慢地,王强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我会把你找回来,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哪怕走遍天涯和海角。
第64章 梦醒方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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