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秀慧，啊，秀慧就是锦辉的妈妈，她生了锦辉以后，就想出去工作挣钱，他爸不乐意，说一个儿子不够，隔壁老王家就是两个儿子，他也要两儿子。后来秀慧就又怀孕了，那时候医院做B超不让说是男是女，他还特别找了中医来看，给秀慧把了脉，摸出来她怀的是个女儿，他爸不要，谁都没说，就把秀慧吃得安胎药换成了打胎药，那孩子都四个月大了，就那么没了。从那以后，秀慧就一直闷闷不了，整天以泪洗面。”
    “啊，怎么能这样啊……”齐佳念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还有没有人权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脸上尽是悔意：“女人，在农村哪有什么权利，还不都是男人做主。那时候也怪我，一直忙着在田里干活，没有顾得上他俩的事情。”
    “那后来呢？”魏锦辉问，他眉头紧锁，从来没听奶奶说过这些事情的他，发现故事里的父母都与他模糊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后来，又过了一年，秀慧又有了身孕，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已经两个多月了，秀慧没告诉锦辉他爸，怕他又做出伤害孩子的事。她跟我商量，说不论这个是男还是女孩，她都要保住。我也是女人，我也心疼孩子，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先出去避一阵，等孩子出生了再回来，到时候不管是男是女，锦辉他爸都没办法了。
    谁知道后来，隔壁村的大刘去县里的医院遇见了秀慧，那时候秀慧肚子已经很大了，回来就瞎传，说我们魏家不见了的媳妇儿其实是跟野男人跑了，连孩子都有了，看那肚子大的，一定是还在家的时候就勾搭上的。”
    老太太又拉过魏锦辉的手，摩挲着：“孩子，你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别人这么一说，他就信了，从此就认定了你妈是有了别人才离家出走的。”
    魏锦辉的手握成拳，一声不吭。
    “可是，奶奶，您知道真相的，您为什么不解释？”齐彦初问，一个女人，为了保住孩子背负那样的骂名，真是可怜又可悲。
    “我是要说的，是秀慧不让我说。”老太太看看齐佳念那张与儿媳妇极其相似的脸，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那傻孩子偷偷回来找我，说已经知道自己怀的就是个女娃娃，她已经起好了名字，叫佳念。我让她跟锦辉爸爸好好谈谈，我给她作证，她却说锦辉他爸以前讲过，如果以后真生了个女儿，就直接卖到山里换钱。那年头，卖到山里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未来，特别是女孩子，当牛做马的，最后还要沦为生育机器。秀慧说她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她说她决定了，要带着女儿去城里，给孩子找个好人家，等安顿好了，再回来找我们。”
    “所以……当初，她不是抛弃了我们？”魏锦辉沙哑着声音问道。
    老太太摇头，双目含泪：“她哪里舍得抛弃我们，她是被你爹逼走的。”
    “那后来呢？奶奶。”齐佳念现在基本已经确定自己是秀慧的女儿了，不过，后来又发什么了什么，为什么她变成了齐家的女儿，而秀慧其人，又去了哪里呢？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秀慧，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怎么会……”小丫头不甘心：“她的家人呢？他们不知道吗？”
    “秀慧嫁过来的前，父母就不在世了，也没听她提起过还有别的亲人。”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心中具是五味杂陈。
    半晌，还是齐彦初打破了沉寂：“或许，有人能够为我们解答。”
    齐家父母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们接到儿子的电话，知道女儿的身世已经曝光，便马不停蹄开车赶了过来。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病床边坐着的齐佳念脸色不太好。
    “妈妈、爸爸……”她见父母出现在病房门口，瘪着小嘴跑过去扑进他们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呜……妈妈，我不是你生的吗？呜呜……爸爸，念念以后不再是你的小宝贝了。”
    “傻丫头，不论如何，你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心肝小宝贝，不许胡思乱想。”
    两人看见女儿哭得伤心，自己也红了眼睛。
    齐彦初本来是和魏锦辉在阳台上说话，见父母来了，也回到了病房：“爸、妈，关于念念的亲生母亲，你们知道她的下落吗？”
    齐家夫妇先是与病床上的魏奶奶和齐彦初身后进来的魏锦辉打了招呼，又好好地安抚了齐佳念的情绪，才坐下来，说出了当年故事的后续。ℝοúщénщú.χγ⒵(rouwenwu.xyz)
    原来，齐母与秀慧是在医院认识的，她们都在同一间医院检查，之前就常常会遇到，后来又被安排在同一个病房待产。两三天下来，两人已经非常熟悉了，是整个病房里感情最好的，相见恨晚，情同姐妹。
    齐母先进的产房，她那时候肚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了动静，医生怕孩子有问题，就建议剖腹产，结果真的出了事，孩子脐带绕颈，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齐母痛不欲生，躺在病房里一直流眼泪。
    后来，轮到秀慧进去了，大约进去了两个小时，就有护士按铃，说秀慧要求见齐母，齐母看护士表情不好，知道可能事情不妙，她是个善良的人，再悲伤痛苦，也还是让护士把自己送进了手术室。
    “我永远忘不掉，当时秀慧哭着求我，一定要帮她照顾好孩子。”
    说起当日的事情，她还是没忍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她说，好姐姐，我知道你难过，你看，我把女儿送给你，你把她当亲生女儿照顾好不好？我当时自然是拒绝，可她拉着我的手，说自己不行了，她信不过别人，只信的过我，她哭得很大声，我都不知道一个大出血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的，她死死拽着我的手，就算眼泪一直在流，也始终看着我，直到我点了头，答应了她，她才……”
    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包括魏锦辉。
    父亲明明说过，是那个女人抛弃了他们，说她和外面的男人有了野种，为什么，为什么真相却是这样，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这么多年的恨算什么？
    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身边没有亲人陪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而他作为她的儿子，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了，竟然这样平白无故恨她这么多年，恨到自己性格扭曲，甚至对亲生妹妹做出那么过分不可原谅的事。
    奶奶每次跟他说妈妈是有苦衷的，他都不肯相信，只觉得那是善良的奶奶在安慰自己。
    “砰！”魏锦辉这会儿气急了自己，竟然一拳头在了墙砖上。
    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眼看着他关节处冒出的汨汨鲜血，齐父赶紧出去找了护士替他处理伤口。
    “哎，都怪我这老太婆，还存着想维护儿子的心，一直没跟他说明白他妈当初离开的真正原因。”奶奶见孙子那模样，心里难过得很，竟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齐佳念离她最近，直接哭了出来：“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念叨着：“秀慧命苦啊，太苦了……”
    一切真相大白，还好这真相来得还不算太晚，至少，魏锦辉没有铸成大错。
    “老太太，您就安心在这养着，费用不用担心。秀慧把念念这么好的宝贝丫头送给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还有您的手术费，我们夫妻俩也包了，为了以后能看着孩子们结婚生子，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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