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应该也挺不懂事的，还跟小妹生过气，都怪她让那些小孩天天拿不一样的眼神看我们，还害我被我爸打，被我妈骂……”
    “后来我去上学，小妹也跟着去读了几天学前班，我们乡下那时候哪儿有什么幼儿园啊，就随便把孩子往那儿一丢，爱读书不读书……”
    “但是我爸那个人吧，还是觉得读书有用，逼着我好好念书。小妹也想上学，可是她没户口，念不了书，天天趴在教室外面往里看，被那些小孩子吐口水、笑话她，学校里就孩子多，好像所有的坏孩子都集中在一起了……”
    “我爸走了好多关系，想给小妹弄个户口都不成，最后气急了，发了一通脾气，好像是跟我姑姑吵了一架，没几天，就上锦城去闹了。”
    林骏飞说着，又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冲江彦丞笑道：“妹夫，首都就是不一样，刚才我看了一路，太繁华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光是看着头都晕了。当年也没有飞机，我爸从乡下去城里，再从城里去市里，不知道转了多少次车，应该花了好多天才到的锦城吧。他一个大老粗，初中都没毕业，也没有什么钱，真不知道他一路上……”
    林骏飞忽然顿住了，微微地低了头，再抬头时，他的嗓子哑了一下：“小妹当年就跟岚岚现在一样大的年纪，我爸当时也就三十多岁，他应该也挺不容易的。等我现在做了爸爸，才懂得换位思考，来了锦城，第一反应是想到这是我爸来过的城市，但是他来的时候那样艰难……嗨，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哈哈哈。”
    林骏飞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哈哈笑着遮掩过去。
    江彦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的，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
    当一个男人成为父亲，他才开始理解自己的父亲，这种感同身受般的心疼，如此珍贵。
    “不说我爸了，我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其实我本来是想跟你说，我爸之所以那么老古板，一定要让小妹带你回去，是因为他被那个姓陆的小子……”林骏飞说到这，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还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谭璇，小心翼翼道：“你知道小妹之前有一个男朋友吧？都带回去见我们了，人是长得人模狗样的，看着各方面都还不错，结果呢，他们俩没成，小妹好像是被那个男的给伤透了心，气得我爸想宰了那小子。”
    “哦，妹夫，我不是说你，你比那小子好多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事儿都过去好久了，我看你俩现在挺好的，我就多嘴这么一提。”林骏飞还怕江彦丞误会，特地解释了再解释。
    “没事儿，是都过去了。”江彦丞苦笑，哪儿哪儿都是陆翊，不提名字也知道是陆翊。
    “对，人要朝前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这次换成林骏飞拍江彦丞肩膀了。
    “江彦丞，大哥，你们快点儿啊！东西就那么重啊？”谭璇和外婆还有两个小朋友已经进了电梯，正在等着他们俩，结果两个男人还在嘀嘀咕咕地说话，还很默契地拍了拍彼此的肩膀，谭璇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冲他们叫道。
    林骏飞一听，朝江彦丞吐槽道：“妹夫啊，你在家地位不咋地啊，冲你大呼小叫的，小妹经常这样？”
    江彦丞无奈：“唉，就会跟我横。”
    “这可不行，男女平等，你要找机会和她谈谈。”林骏飞说，“但是不能打老婆。再生气也不能动手。”
    “我……”
    江彦丞还没说出话呢，谭璇又冲他叫了：“老公，你能回家再跟大哥聊吗？你们太慢了！路遥想去洗手间！”
    江彦丞冲林骏飞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脚步却是轻快了几分，几步就进了电梯：“来了，来了。”
    一走近江太太，江彦丞没忍住，搂了她的腰，在她的头上亲了一口。
    谭璇和外婆站一起呢，冷不丁被偷袭，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喂——”
    路遥捂着嘴偷笑，跟林晴岚咬耳朵：“岚岚姐姐，你看他们俩……”
    林晴岚也笑，红着脸跟路遥挤在一起，两个小朋友牵着手，这回家的电梯里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热闹、活泼。
    很快，到了八楼，谭璇先去开门，门一打开，就听到了一声猫叫，小丢原本想扑上来，大约是闻到了陌生的气味，又忙往回缩，站在安全距离盯着他们。
    “小猫猫！岚岚姐姐！我们去和小猫猫玩吧！我们喂它吃草！”路遥一看到小丢眼睛都放光了，小短腿直接朝小丢奔过去，小丢吓得转身就跑。
    林骏飞对女儿说：“岚岚，你看着妹妹，她还小，别让她摔了。”
    “嗯。”林晴岚追上去，还腼腆地叫着：“妹妹，你别跑了。”
    “外婆，您想去洗手间吗？我带你去。”谭璇放下东西，扶着外婆去洗手间。
    “小飞，土特产你要看一下的，明天带过去给亲家，别搞坏了，不好看。”外婆边走，还不忘叮嘱林骏飞别忘了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奶奶。”林骏飞已经在整理那些大包小包，“妹夫，这些是我们自家装的香肠，还有一些别的干货，小妹还挺喜欢吃的，你看放哪儿吧……你们家这么漂亮，冰箱这么大，应该能放得下。”
    “大哥你真是太客气了。”江彦丞才把外套脱了，围裙都系上了，一边烧水准备泡茶，一边打算做饭了。
    家里是真的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电视开着，在放动画片，小孩子跟小孩子玩儿。
    外婆有点晕机，躺着休息去了。
    江彦丞跟林骏飞在厨房切磋厨艺，讨论虞城带来的土特产要怎么做才好吃。
    谭璇则在整理她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
    江彦丞做饭做到一半，从厨房回头看她：“宝宝，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睡一会儿？”
    谭璇回到家还戴着帽子，就怕自己的异常被外婆和大哥发现，现在听江彦丞这么一说，她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我没事，你别管我啦。”
    江彦丞正想修理她，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通了，说了一句话，就把手机朝谭璇递了过去：“谭璇，你来接。”
    “谁啊？”谭璇顺手就接过去了，还有点不安，但是一瞥见江彦丞无奈的眼神，她瞬间知道应该是找她的。
    “喂，胖七，你丫是不是欠揍啊你！劳资真的忍你很久了！忍你老公很久了！怎么会有一天，我找你，只能给你老公打电话才找得到你啊！草草草草草！说话啊！”
    电话那边，宋世航在咆哮。
    “……”谭璇不自觉把手机拿远了，眼神却朝江彦丞瞥去。
    江彦丞抿着唇，又进厨房去了。
    “我没事儿，还活着呢，我手机丢了，明天就补一个……”谭璇心里那个羞愧啊，对老公羞愧，对宋世航羞愧，要死却没死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留恋着这人间，她当然应该觉得羞愧，愧对一切爱着她、关心她的人。
    在宋世航对她狂轰滥炸地一顿批评之后，叶三、秦四也补了几刀，这才算告一段落。
    然后，谭璇就朝厨房喊：“老公，我用你手机了哈！你手机没什么秘密吧？”
    林骏飞听了，乐了：“哟呵，你们夫妻这么注重隐私啊？”
    江彦丞回头看江太太，真是没脾气：“秘密可多了。”
    “……”谭璇想起了他相册里的那些视频和照片，顿时脸一热，捧着手机默默地滚到沙发上去了。
    吃完了午饭，休息，又吃完了晚饭，将客人都安顿好，关上主卧的门，终于才有了夫妻单独相处的时间。
    小丢一早就趴在床的一角，很自觉地占据自己的位置，眯着眼睛听他们说话。
    “唉，宝宝，你澡是不能洗了，尤其不能洗头，进来，老公给你擦擦身体。”江彦丞先进了浴室，朝谭璇招手。
    “我自己来就行了。”谭璇沮丧地摘了帽子。
    “你手上有输液的针孔，脖子上也有伤，头上更是不能碰水，最好乖乖过来。”江彦丞的眉头已经皱了，语气一沉。
    每次他这么说话，谭璇都怕怕的，知道他说一是一，马上乖乖过去。
    浴室里，江彦丞非常敬业地给她擦擦，真的一点没撩她，谭璇拍拍江彦丞的头，摸他短短的头发，吐槽道：“江十一小哥哥，你是不是有别的小可爱了？怎么对你老婆这么冷淡呢？”
    江彦丞正俯身给她扣睡衣的扣子，一颗一颗从上到下地扣，听见她的话，他的眼神看了过来，眸色暗得吓人：“伤口连水都不能碰，能出汗吗？谭璇你最好别招我。你老公现在非常非常不爽。明白？”
    谭璇咳了一声，她现在是个老司机，当然听懂了，马上点头：“知道了。我老公好可怜。”
    平时两个人一碰上，一点就着，更别提全身擦一遍，江彦丞不着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