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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偏爱她芙蓉色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左苍玉就着凉白开好不容易才把那片可怜的青菜叶吞下去,连嚼都没有嚼几下。
    他摆摆手,表示无事,只是他眼角还留着因为呛到而挤出来的泪花。
    疏月就势还要喂他,左苍玉终于拒绝,“我自己来便可。”
    这美人恩终究难以消受。
    疏月就坐了回去,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她的吃相豪迈,筷子夹菜迅猛又准确,这是在军队里抢食养成的习惯,凌夫人往日里不会说什么,今日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桌上的饭菜很快被吃得干干净净。
    左苍玉本就没有多少食欲,留下也不是真的想吃凌家的饭菜,倒是不介意。
    一顿饭用下来,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光线朦胧,实在不明堂。左苍玉才反应过来她们没有点烛灯。
    凌夫人自知天色不早,再挽留他,唯恐会被他再看到家中寒碜之处,因此没有再多挽留。
    澜月立在自己母亲身边,神情淡淡的,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待疏月提出要送左侯爷出门之后,凌夫人见四下无人,才对澜月开口说道:“你做事也机灵一些,怎么事事都让疏月抢了一步?”
    澜月凝着眉,看着自己母亲,冷淡地问道:“母亲,你在打什么主意?左侯爷刚娶了妻,还是崔家的女儿,你这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您以前可不这样的。”
    凌夫人一口气堵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自己的小心思,只能坐下来喝了口凉茶,降降火。
    澜月就势坐在她身旁,“母亲,您说过横竖不会委屈我去做人小的,如今又是要如何?难道要我去称崔今音一声姐姐,天天去给她端茶跪安的?!”
    凌夫人微微变色,“你想到哪里去了!”
    “还是打算让我们姐妹成左侯爷的外室?捞点钱用用?”澜月说话越发不客气起来,语气凉凉的。
    凌夫人蜷缩起手指,努力挺直脊背,“你把母亲想成什么人了!”
    “那就不要再撮合这些了,下次左侯爷再登门造访,母亲出来接待便可,不必唤我们姐妹出来!”澜月秀美的脸庞此时微微绷着,红了眼圈。
    凌夫人心中确实有些心虚,见状也不好拿出长辈威严压她,只能挥挥手,让她回房间歇息,不想再与她争吵下去。
    澜月出了屋门,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枯坐在院子里,等疏月回来。
    冬日的月光冷幽幽的,洒照在巷子里的青石板上,十分冷寂。
    左苍玉和疏月一前一后走在青石板上,有些沉默。
    “还记得在边疆,大漠上的月色比这里还亮些,冷些,跟你一起走在月亮下面,真是好久不曾经历了。”
    左苍玉的嗓音清清淡淡,他肤色又尤其白,此刻被月光照着,脸庞白得像一块通透的玉,望着疏月的眼眸都仿佛融了玉般的月光。
    疏月却不看他,冷肃着一张脸,完全不想跟他叙旧。
    “凌越。”
    他忽然唤了她儿时的名字。
    疏月许久不曾听过这个自己用了十几年的名字,凌越代表着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光,而疏月,代表着边疆流放的少年岁月,唯有冷苦二字。
    她不为所动,只是抬眸,望起了天际那轮孤寒的明月。
    “你与澜月是根本不可能的。”
    疏月微微侧头,盯着他,“我从未见过像你如此无耻之人,拿着别人倾诉与你的秘密反过来威胁人,倘若你真的要去招惹她,那我一定会与你以命相搏。”
    左苍玉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苦笑了一下。
    他哪里想去招惹澜月,他想招惹的明明是眼前这轮冷月。
    “你……是不是真的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左苍玉低声问疏月,玄黑的靴尖正对着她,拦住了她的去路。
    疏月面庞冷凝,警惕地看着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难道他要招惹的人是……
    疏月感觉有些混乱,也觉得不可思议,正愣神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试一试,或许你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男人……”
    左苍玉的手有些冷,冰冰凉凉的像一条蛇,滑腻得不像是男人的。
    疏月凛然回神,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眸,她面色苍白起来,左苍玉的脸却比她还白,水银般的月色映照着,宛如冬日初雪,带着些许炽热的眼眸就像在雪上燃烧的火苗。
    他恳切地看着她,还带着些许的试探。
    疏月对着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握着她手腕的人这才慢慢地松了手指,把她放开。
    左苍玉又不相信似地重新问了一遍:“真的那么讨厌?”
    疏月如临大敌,盯着他,所以他一直想打主意的不是澜月,而是她自己?
    真的好荒唐。
    疏月像被什么缠住一样浑身抖了一下,“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们凌家不欢迎你。”
    她顿了一下,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左苍玉,他看上去正在纠结什么,浑浑噩噩的样子,疏月为了防止他报复,又说道:“当然,你左侯爷现在有钱有势,想对我们凌府再做些什么,我们平民斗不过你,所以还是恳求侯爷大人大量,前尘往事都付诸流水,不要再计较了。从此各居一处,两自相安,岂不是更好。”
    左苍玉只是盯着她,不像在听,更像是在沉思。
    疏月看着他这走火入魔一样,此时多说无益,抬脚便撤,不再与他纠缠下去。
    左苍玉立在青石板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又萧索又悲哀。
    宅院的小木门被夜风吹得咯吱响,微微摇晃着。
    疏月把手搭在上面,没有急着推开,她努力缓了缓心神,自己果然还是太粗心大意了,竟然一直搞错了左苍玉的心思。
    所以在边疆,他感兴趣的不是澜月,而是自己?
    疏月下意识有些后怕地拢紧领口,她竟然在边疆与他同甘共苦了那么多年,甚至在出征时还与他同卧一榻过,现在想来只觉得一身冷汗。
    “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进来?”
    澜月披着一条淡紫披帛,立在门后面,安静地看着迟迟不动的人。
    她将木门拉开,示意疏月进来。
    疏月迈步进去,看着她将门阖上,又用木栓把门格住了。
    “我们离开京都城,寻个青山绿水的小山村,住到那边去,如何?”这个念头,疏月不是第一次萌生,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提出。
    澜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母亲和昙奴住这里住习惯了,恐怕不会答应,更何况要搬家,需要马车,我们若是徒步,路途辛苦,还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合适的地方。”
    “这些慢慢准备总能解决的,我总觉得这京都城不能久待了。”
    澜月捏着枝头一片枯叶,细细的指尖沿着枯萎的叶片经络扯着,垂眸看着地面,低声说道:“是左侯爷的缘故吗?总觉得姐姐跟他之间的关系匪浅呢。”
    倘若是以往,疏月绝对嗤之以鼻,现在却不能了,她甚至还有些心虚。
    她一直当兄弟的人原来觊觎的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她自己。疏月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澜月。虽然这歉意显得莫名其妙。
    澜月深吸了一口气,“我并非木头人,今日也算看出来了,这左侯爷分明是冲着姐姐来的,你不知道,在你用饭的时候,他看着你的眼神……”
    是该说宠溺还是纵容?
    澜月对上疏月有些愕然的眼睛,说道:“姐姐,当一个男人可以纵容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吃饭,这本身就不寻常了。”
    疏月后背已经是一身冷汗。
    第16章 暖手
    “不是你想的……”
    疏月挤出来的苍白解释很快被澜月打断,“姐姐,你不用解释的。”
    澜月的眉眼长得秀气,但此刻在月色下硬是有了几分冷峻,“解释了,反而有鬼,不是么?”
    疏月只能心底默喊冤枉,神情有些可怜地看着面前根本不信她的澜月。
    到准备入睡的时候,澜月已经躺在床上,这次她没有给疏月空出位置,直接躺在外边,盖着被子,一动不动。
    疏月坐在床沿,盯着假寐的美人,想了又想,最后打算先把这件事晾一晾,或许过几天澜月就气消了,这事儿也就此揭过。
    她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然后起身去院子洗了个脚。
    等疏月提着靴子轻手轻脚地回来,床上的澜月依旧保持之前的睡姿,只是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卷得更紧了,边缘也全都折起来,把自己裹在被褥里严严实实的,俨然是要与她划分得渭水分明。
    要知道在以往虽然她们也是一人一床被子,但被子之间交叠着,往往睡着睡着,到第二天她们就变成了同盖一床,当然这其中是疏月故意往她这边滚的缘故。
    每天清晨,疏月几乎都是抱着妹妹纤细的腰身醒来,两人的头发在枕间也交叠着,像相依而睡的两个小孩子。
    澜月偶尔会抱怨几句,以为是疏月睡相不好,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她往自己被窝里滚了。
    而今晚澜月把自己被子裹紧,不留一点边隙,这是要从根本上杜绝疏月钻进她被窝的可能。
    疏月看到这一幕,很快就明白她传达的用意。
    她又重新坐在床边沿,眉毛微微皱着,盯着还在假睡的澜月。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灼热,澜月翻了个身,改成背对她,然后岿然不动。
    疏月弯腰先把鞋子脱了,准备越过澜月爬到里面。
    爬到一半的时候,她把手搭在了澜月手臂位置上面,隔着被褥,还能感觉到她的小胳膊小腿。
    澜月别扭地动了动,想让她快点爬过去,但又不想出声,姑且忍着。
    疏月却不动了,一手撑在被褥旁边,一手搭在她肩头,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她身上,只是到底舍不得真的把全身重力都压给她,虚虚压着而已。
    虽然隔着一层被褥,澜月还是感受到了她四肢的力量,压着她,很有一种压迫感,她身上的气息也隐隐传来。
    澜月忍了一会儿,见她迟迟不动,终于恼了,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你快爬进去!”
    一转头,就对上了疏月乌黑幽深的眼睛。
    彼此的气息都是扑面而来,疏月闻到了她身上熏衣的香气,又忍不住往下压了压,靠近了才看到澜月气嘟嘟的一张脸。
    着实可爱。
    疏月感觉自己更动不了了,只是盯着她瞧,靠近她,几乎要贴面了,才启唇说道:“爬进哪里?”
    澜月微微瞪大自己的水眸,即使面对调戏自己的男人都不会红的脸颊此刻却跟火烧一样,腾地一下全都变嫣红了,心里暗想:她……她这是在撩自己吗?!
    疏月抬起手,温柔地拂了拂她如画的眉眼,“生不生气了?嗯?还生不生气了?”
    澜月脸蛋红扑扑地看着她,嘴硬,“才……才没有生气!”
    “那就好了啊,你把被子松一松,现在都快下雪了,冬天多冷,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再多置买一床被子也够呛,还不如把两床被子叠起来盖,这样暖和,你说是不是?”
    疏月循循诱导,低喃轻语,手指还把玩起了她的秀发。
    澜月毫无招架之力,嘟囔了一句:现在就已经够热了。
    疏月低低笑起来,同时也不忘把伸手把旁边自己的被子一把掀开,然后哗啦一下就铺开,盖在了澜月的被子上。
    她自己顺便也钻了进去。
    澜月把她旁边推了推,“这样盖,不嫌重么……”
    她都感觉快透不过气来了,虽然原因不是被子。
    疏月已经得逞,所以没有理她这句抱怨。
    澜月躺了一会儿,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被疏月得寸进尺了。
    她心里又恼了,转头瞪着疏月。
    疏月无辜地看着她,被窝里的脚往她这边挪了挪,“你看看,你的脚多冰。以后泡热水脚后再睡吧。”
    澜月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蜷缩了一下自己冰凉凉的脚趾头,确实她每年冬天都要饱受脚冷的毛病,而疏月就没有这样的毛病,她的手脚总是热乎乎的,像天然的暖炉。
    澜月抿着唇,没有吱声。疏月见她乖巧起来,又忍不住往她这边挪了挪。
    “你别得寸进尺了。”澜月有些没有底气地说道,毕竟她现在的脚正被她暖着。
    疏月就没有再动,见好就收。她开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旁边的澜月却怎么也睡不着,欲言又止,最后侧头看到旁边的人竟然已经像是没有任何心思地就要入睡了,她心里就突然有些不爽。
    澜月抬起脚,在被窝里轻轻踢了疏月一脚,正好卡在她小腿间,然后被疏月夹住了。
    疏月睁开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你就把脚放这里,暖和。”
    澜月动了动脚踝,没有拿得出来,只能任凭自己的脚继续被夹在她的小腿间。
    “你踢我,是想跟我说说话吗?”
    澜月咬着唇,“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
    “我们谁都不嫁人的,谁也不能反悔,丢下另外一个人自己跑去成亲,这个现在还算数吗?”
    疏月立刻说道:“当然算数,我们拉过勾的!”
    澜月唇角间这才逸出淡淡的笑意,“嗯”了一声,“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
    “你要对这个约定有信心,就像我,我就绝对相信你会履行好这个约定。你对我,也要如此才好。”疏月语重心长。
    澜月垂下眼眸,细细想了想,侧过身,将胳膊枕在脑袋下,与她面对面,低低地“嗯”了一句。
    “不生气了吧?”疏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本来就没生气。”澜月翻个身,背对着她,有些心虚,“睡了,睡了。”
    疏月在被窝里寻到她的手,握住她纤细冰凉的手指,笑道:“来,姐姐给你暖暖手。”
    作者有话要说:  疏月:来,姐姐给你暖暖手(痴汉脸)
    第17章 寻人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雪花开始飞舞,疏月正走在街道上,旁边的屋檐垂下足有一尺长的冰棱,尖端锋利如倒悬的尖刀,水滴将底下的青石板都打shi了。
    疏月仰起头,一片雪花落在她脸庞,冰冰凉凉。
    “是雪。”
    一个小女孩很新奇地说道,拉住自己母亲的手,不肯再往前走了。
    街上的人也都在看雪,脚步放慢。
    顾长里手里抱着一壶暖酒,招呼疏月,“找个地方,喝点酒,暖暖身子再干活,如何?”
    疏月没有响应,“还是值完班再去喝酒吧。”
    “真是耿直,就不会偷懒一下么?!”顾长里鄙视她,觉得她一根筋到底,实在无趣。
    疏月淡淡一笑,不为所动。
    街上旁边的酒楼里,有两个平常衣装打扮的男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暗暗打量立在楼下的疏月。
    “确定就是他吗?”
    “不会错的,无论是年龄还是信物,都能对上,我们在凌府那位落魄的夫人家附近观察了几日,这确实是我们要找的人家。”
    对面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沉吟半晌,抬手捋着胡须,说道:“去把他约来见一面,探探他是如何想法。”
    “是,荀先生。”
    凌夫人准备了些纸钱和香烛,正坐在院子里看昙奴忙活。
    “澜月,你去把你姐姐叫来,今日有事。”凌夫人见开始下雪,但没有改变念头。
    澜月心中有数,依言去街上找人。
    她刚出了门,门前却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正狐疑着,腰悬青玉脚踩鹿靴的贵公子便从车厢里挑帘出来了。
    澜月一顿,不得不先行礼,“见过左侯爷。”
    左苍玉今日穿了一袭月白长袍,长发高束,丰神俊朗,端的是好看。他肤色又白,比起飞扬的雪花也不遑让。
    澜月给他让出一条道,“小女的母亲就在里面,侯爷可以进门探望。”
    左苍玉立在马车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澜月眉眼秀气,气质温婉,小家碧玉般的邻家妹妹,很惹人疼爱。左苍玉的眼眸幽深了几分,“我不是来看令堂的,我是为你而来。”
    “……”澜月心头有些慌,“侯爷说笑了,小女哪里值得侯爷特意跑这一趟来……”
    “你不必谦逊,看样子你是要出门,不如让我送你一程,这雪下得越发大了,你手里这把伞恐怕不够用。”左苍玉不需动手,旁边很有眼力见的奴仆已经上前,恭恭敬敬地拿走了澜月手里的油纸伞,然后退到一边。
    澜月看这架势,是躲不过了。她只好被半强迫地上了左苍玉的马车。
    左苍玉坐在主位,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澜月。
    澜月有些局促,又不知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努力把自己当个透明人。
    “看样子,你们今天是有什么事情,不知可否……”
    澜月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视线,“今日是我父亲的忌日。”
    虽然知道不该说这些,但澜月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十年前的这个冬日,凌府被抄家,父亲惨死,家眷全数被抓,她一夕之间从闺门小姐变成了灶下婢,与兄长凌越生离死别。而凌越一回来,却摇身一变成了她姐姐凌疏月。事情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复杂曲折。
    而这背后,左家人正是推手。
    左苍玉面色有些苍白,他当然知道面前这小女子为何变得幽怒起来。他拂了拂自己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说道:“我很抱歉。”
    “与侯爷无关,您无须自责。”
    左苍玉往后靠在车板厢上,思绪回到那一年,“我赶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凌越也被送上了流放之路,后来我自动请缨,陛下允许我前往边疆历练,我方才在那里遇到了你兄长,哦,应该是阿姐。”
    澜月一动不动,却听得入神,原来他是为了姐姐才跑去边疆带兵历练的。
    左苍玉回忆了一遍在边疆的岁月,然后看向澜月,“你阿姐总是提起你,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叫澜月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竟然能够让她惦记如此,现在见了,你果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妙女子。”
    左苍玉的眼眸幽深,看着澜月的眼神似乎都别有深意。澜月忽然被夸,心里也有别扭,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澜月,我可以叫你澜月吗?”左苍玉忽然又问道,声音温柔。
    澜月依旧是谦逊的样子,“小女只是一介平民,侯爷直呼小女之名,也是应当的。”
    左苍玉微微一笑,“那以后我就叫你澜月了,你也不必如此拘束,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若是力所能及,我一定倾力相助。”
    “那就多谢侯爷美意了。”
    就这般谈着,马车很快就停在了衙门前面。
    衙差眼尖,早就认出了这是左侯爷的大驾,连忙进去通报。等到左苍玉下了马车,京市尹亲自出门迎接。
    澜月在奴仆的伺候下落地,看到眼前的阵势,有些被吓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坐上左侯爷的马车便做错了。
    京市尹不防还有个女人从侯爷车驾里下来,态度殷切不得了,虽然知道此女不是侯夫人,但能够随身陪同侯爷,想必也是侯爷身边亲密人。
    澜月欲要解释,左苍玉却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反而令下人陪她去找疏月。
    “澜月要找她兄长,京市尹大人,还请帮忙让她去找找。”左苍玉拿出了侯爷的气场,在场的人无不听命。
    太兴师动众了。
    澜月心里后悔不迭,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
    青石板路上已经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疏月踩着这些积雪,从屋檐下越过,一个衙差从前面急急忙忙跑来,还差点滑倒,“凌疏月,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衙门,有人找你,大人都被惊动了!”
    疏月狐疑,“是什么人?”
    “好像是你妹妹找你来了。”
    澜月来找自己,怎么会把京市尹大人也给惊动了?!
    疏月不知发生何事,心中也焦急起来,连忙随同那衙差一同过去了。
    衙门的厅堂里正立着一群人,左苍玉已经坐在首位,京市尹在旁边一一解答。
    左苍玉端着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澜月的兄长如今在哪里当差?与她一同当差的又是谁?”
    京市尹哪里记得这些事,连忙示意旁边的师爷回答。
    师爷翻了翻簿子,说道:“凌疏月在京都城北门街道当差,与她一同值班的是顾长里。”
    左苍玉记得这个顾长里,总是与疏月走在一起,甚至还让疏月背他走路过。
    于是衙差又出门去寻顾长里回来。
    左苍玉吩咐好之后,便坐在位置上养神,耐心等疏月回来。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在天子脚下,他要摆弄他们这些小人物,同样轻而易举。
    第18章 局
    梨花木桌案上摆着一炉熏香,燃的是宫廷御香,清冽醇厚。左苍玉一手支着额角,一手闲闲翻看卷案,神态闲适。
    坐在旁边的澜月有些无所适从,局促又不安,频频往外望去,希望有人进来打破这安静的局面。
    一个手握酒壶,醉态熏熏的青年在衙役催促下踉跄进来,嘴里不满地嚷着:“别推我,我知道怎么走路!”
    顾长里撩起衣摆,一脚踏进去,看到上面的翩翩美人,一时忘记说话,只是直不愣登地盯着猛瞧。左苍玉生得肌肤雪白,眉眼俊逸,顾长里一双醉眼,愣是将美侯爷看成了一个女人。
    左苍玉握紧手指,双眉紧皱,已有怒意。
    旁边的侍从极有眼力劲,立刻迈步出来喝道:“大胆,见到侯爷竟也不请安,侯爷是你能瞧的人吗?!”
    顾长里一个激灵,又定睛看去,竟是侯爷。他撩袍跪在地上,口呼侯爷安好,摇摇摆摆地行了个礼,心里却暗暗咋舌,这侯爷长得未免太y柔了些!
    左苍玉收起手中书卷,眼眸幽深,说道:“在公办差,却酗酒而归,失职如此,应当怎么作罚?”
    旁边的京市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然后脸上堆着笑,想为顾长里求情,左苍玉却根本不看他,只是看向师爷,“你来说。”
    “失职分多种情况,依照事情严重程度量刑,像顾衙役这种情况,应当杖打二十。”师爷早就看不惯这顾长里日日酗酒不做事的作态,碍于他与京市尹有姻亲关系,才不说什么,此时在侯爷面前,他一板一眼地说道,完全公办公事。
    左苍玉修长的手指扣了扣烟青色茶盏盖子,慢悠悠地问道:“这顾衙役是日日如此酗酒,还是就今日如此?”
    “以往也有过。”
    京市尹动了动身子,阻拦不及师爷的实话实说。
    左苍玉淡淡地笑了笑,“那就是故态复萌,理应重刑。”
    顾长里跪在地上,任由他们谈论如何处置自己,无关己事般。
    他如今活得如行尸走r_ou_,什么都难以激起他的情绪了。
    衙役上来,将他拖到庭院,依言开始杖打四十。
    澜月的手指卷着衣角,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把左侯爷带来,会给这个衙役带来刑罚之灾。
    她忍不住看向上方面不改色的左苍玉,“侯爷似乎是有备而来。”
    说是送她到衙府,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借口。
    左苍玉垂眸看向她,“你心疼这个衙役了?”
    澜月脸上有些羞燥,她与这个顾衙役非亲非故,心疼当然不至于,但是她把左苍玉带到这里,澜月再次懊悔登上了他的马车。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顾长里单薄的长衫上,板子一下一下落在他臀部,尖锐的疼痛袭来,顾长里仰头发笑,大呼痛快。
    疏月刚刚踏入,就听到了顾长里的仰天长啸,她踩过积雪,看到顾长里正在受杖刑,未免错愕。
    “为什么打他?”
    旁边的衙役说道:“顾长里酗酒归来,正好被左侯爷抓个正着,便罚了他四十杖打。”
    疏月握紧拳头,大步越过庭院,径直到了厅堂,脚步带来一阵疾风。
    左苍玉搁下手里的茶盏,看到门前那道颀长身影,勾唇笑了笑,“澜月,你兄长回来了。”
    澜月正要起身去相迎,旁边一人忽然按住她肩头,左苍玉在上方说道:“别急,你先坐着。”
    澜月头脑一片空白,意识到自己入了他设计的一个局。
    疏月跨过门槛,对左苍玉怒目而视,虽然没有声音,但左苍玉仍然猜得到她要说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苍玉凝视着女子秀美的面庞,说道:“疏月,好久不见。”
    疏月冷冷淡淡,“真希望永远不见。”
    “那可真是遗憾了,我们以后可能还要见无数次面。”左苍玉脸上笑意不减,侧头吩咐自己的人,“你们先退下,没有本侯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是,侯爷。”众人唯唯诺诺,依言退下,一时厅堂只有他们三个人。
    疏月看向旁边的澜月,迈步过去,见她安然无恙方才放心,澜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内心不安至极。
    “她来寻你,是因为今日是她父亲的忌日。想来凌夫人准备好纸钱酒菜,已经在家里等候许久。”左苍玉看着立定的疏月,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应当知道,她的父亲为何而死。”
    疏月抿紧嘴唇,蓦然看向上方毫不避让视线的左苍玉。
    左苍玉的脸颊有些苍白,“疏月,你跟她说过了吗,你不姓凌。”
    澜月垂着眼眸,一动不动,如入定的老僧。
    左苍玉转而看着僵硬不动的澜月,“凌府的小姐,你可知道你旁边一心要认的姐姐,有着天家姓。”
    澜月浑身一震,嘴唇发颤。旁边的疏月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十分冰凉。
    “左苍玉,你在胡说什么?!”她语气痛恨,还带着一丝慌乱。
    “姐姐,让他继续说。”澜月挣脱开她的手,看着左苍玉,“请侯爷继续。”
    “十年前,凌府忽遭灭顶之灾,害得你家破人亡,父亲横死狱中,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你身边。”
    左苍玉看向面色冷凝的疏月,笑容残忍,“你父亲收留了前太子侍妾,这侍妾身怀遗孤,在凌府产下,取名凌越,长到十又四岁,被先帝所知,一纸诏书而下,抄家满门,却又让他蒙混过关,流放边疆十年,最终又以疏月的名字回京。”
    疏月踉跄后退一步,不敢再看澜月一眼。
    是她自私,明知自己的身世已经给凌府带来灾难,她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凌家。
    虽然她内心是抱着报答凌家人的心思,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这离奇的身世随时都会给她们再次带来灾祸。
    澜月唇色苍白地看着疏月,“姐姐,他说的是真的吗?十年前父亲惨死狱中,我和母亲沦为官婢,都是因为收留了你这个太子遗孤所致?”
    疏月见她眸中有泪,语中有恨,心头如刀绞般疼痛,却又不得不承认,“是的。”
    澜月暗吸一口气,冷声问道:“你既已知晓,为何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回来寻我们?不怕再给我和母亲带来灾祸吗?”
    疏月黯然神伤,“只因放不下你们,心怀报答才回来。”
    “我知道了。”澜月眼中泪水最终如珠线般滑落,梨花落雨,好不凄凉。
    疏月伸手,想要帮她拭泪,知道此时这亲昵动作不妥,她也不会领情,只能忍痛作罢。
    左苍玉默不作声地坐在上方,喝下一口茶,却觉得舌尖苦涩。
    若非疏月执拗不肯领自己的情,自己又怎会出此下策,将她们逼到这一步。
    左苍玉抬眸,冷声说道:“我既已查明余孽在此,理应捉你回去。只是疏月你被她们收养,事情败露,澜月和凌夫人定要被追责,想来你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
    疏月抬眸,恨恨地说道:“我自认没有你聪明,如今入了你的局,你要如何处置,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左苍玉闭了一下眼睛,她那满怀恨意的眼神令他心悸。“我是真心为你好,否则我直接命人抓走你们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疏月只想冷笑,“你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的软肋进行威胁,达到你想要的目的罢了。”
    左苍玉表情微怒,随即又恢复淡定,“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过要想护她们周全,报答她们,你最好立刻离开凌府,否则事情就不是你能把握的了。”
    疏月看向旁边一直不做声的澜月,事已如此,她也只有离开一个选择了。
    这就是左苍玉想要的结果。
    “你随我回侯府,那里于你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否则来自宫廷王室的追杀令随时都能将你置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沉默的澜妹妹正在酝酿大招~
    第19章 赴死
    疏月负手而立,神态从容,看着上方咄咄逼人的左苍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在沙场出生入死数载,早已明白生死有命,强求不来,我尽力而活便是,不需侯爷庇佑。”
    左苍玉闻言,心头如浇上滚烫的热油,心悸不已,“疏月……”
    倾慕她,正是她这般睥睨生死的朗阔风姿,倘若能将如此傲气的女子拥入怀中,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感觉全身的鲜血都燃烧了起来。
    不顾左苍玉的反应,疏月侧头,目光中有温柔,看着垂眸不动的澜月,“你父亲为护我周全而死,你怪我怨我,也是应当的。我明知自己身世,却依旧回来找你们,这是我的错,只希望以后你与凌夫人太太平平过完余生,不要因我而再受连累。”
    疏月说完,转身便要离去,澜月忽然抬头,一声喝住了她,“凌疏月!”
    疏月回头看她。
    身形柔弱的女子此时挺直脊背,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头,恨声说道:“你已连累我们凌府十几年,如今一句道歉了事,便要一走了之,你如何对得起我那抵死不言你下落而惨死狱中的父亲大人,还有我那些至今仍在边疆受苦受难的叔伯堂兄们!”
    疏月闭了闭眼睛,忍住愧疚泪水,“你要我如何,我都依从。”
    澜月霍然转身面向上方神情冷肃的左苍玉,“侯爷你要对她如何处置,我不管,只是今日是我父亲忌日,她从未为他上过一炷香洒过一杯酒,我父亲在地下定是死不瞑目,今日请准许我带她到我父亲坟前跪上一跪!”澜月满脸都是泪水,“我只有这样一个愿望,还望侯爷成全。”
    左苍玉坐在上方,抿唇不语。
    澜月撩起裙摆,盈盈拜倒在地,“请侯爷成全小女这小小的请求。”
    等了半晌,左苍玉终于起身,“我随你们一同过去。”
    这便是准了。澜月以手背拭泪,然后起身抓住疏月的手腕,似乎怕她逃走一样,“你跟我来。”
    院外大雪仍在飞舞,屋檐廊下皆是薄薄一层雪。澜月脸上犹带泪痕,寒风一吹,刺骨的生疼。
    疏月给她递去一方丝帕,澜月没有接,只是拉着她一路越过庭院,到了衙府外面。
    “我母亲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希望侯爷待会配合我们,待疏月拜过我父亲之后,我与母亲一同回府,从此与这余孽再无瓜葛。”澜月秀美的脸庞紧绷,面无表情。
    左苍玉成功挑拨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这点要求自然会同意的。
    澜月依旧坐着左苍玉马车回去,疏月不愿上这辆马车,在侍从看守下,骑了一匹马跟随而走。雪花落在她满头青丝之上,若一朵朵细小的冰花。沿街屋檐黑白二色鲜明,小巧的院子在飞舞的寒风雪花里渐渐映入眼帘。
    澜月面上神情已经恢复正常,“请侯爷在此等候,我进去接母亲出来。”
    疏月牵着马缰绳,见状翻身下马,“澜月,我与你一同进去。”
    左苍玉撩起马车车帘,一脸淡漠地看着疏月,“你留下。你们单独相处,我不放心。”
    疏月只当未闻,双眼凝视着面前眉眼恢复温婉的女子。
    澜月今日穿的襦裙,上半身套着一件淡紫色掐花棉袄,她拂了拂脸侧的碎发,笑容有些讽刺,“你如今还与我一同进去作甚,添堵罢了。待会你好好给我父亲磕个头,便是了。”
    澜月的眼皮极深,内敛深勾,此刻睫毛微微垂下,一双清凌眼眸越发幽深,尤其是在说最后一句话之时,似乎下一瞬便有泪要涌出来。
    疏月心头莫名一阵悸痛,不好的预感悄然萌生。
    澜月忽然朝着她这个方向盈盈一拜,也不知拜的是马车上的左苍玉,还是拜的是疏月,“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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